太阳扭头,微风乍起,穿着破破烂烂的王格扬,特意哼着歌,步伐坚定哼着歌,迈过田家兴欢歌笑语的小院,还特意往里张望一下,却很失望,没有看到姚翠萍,倒是她的几个女儿,领着田家兴走路颤颤巍巍的儿子,在齐声唱着学校教的《你拍一,我拍一》的儿歌,他们融洽得毫无芥蒂,他呢喃道,“妈妈的,一窝老,不嫌骚!”
他从村部而来,那儿早已经没有人毛了,“妈妈的,半天不到,都跑得鬼影子不剩,照这样下去,这鸟官本就是他妈的腊肉骨头,食之无味,弃之他妈的可惜!世道变了,全他妈钻钱眼里,只有他涛声依旧,照这德性,八辈子为奴,世世不得翻身呀!”一边叨咕,一边往李建玉家去,两斤小点心,像荡秋千一样,在手指上荡着。
四月天是他妈穷人的天,大自然不计报酬地馈赠,是病人的天,你看李建玉敞着怀,也能寻下片刻安宁,他倚坐在草垛旁,假寐,感受阳光的妩媚,想着村里的事,这次人事大变动,多少让他沾沾自喜,谁也没想到:张金梁居然越过贾云龙、李金亮,荣任书记,李金亮还是村长,贾云龙却弄个虚衔:吴洼子副书记,哈哈,别的村都是村长兼职,过去是李金亮兼职,田家兴和他没动,这不能不让李建玉高兴,张子旺这一手来得好,响应县委号召:干部要年轻化,知识化!就这两化,把一向刚愎自用的贾云龙甩山沟里挖矿,这是否预示着贾云龙时代结束了?有关他自己,相信张子望有说法:那就是死在任上,算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自己身体太不争气了,哮喘害他一生啊!
“李大会,做梦呢!梦见又娶媳妇啦?”王格扬不用人请,一屁股就坐在李建玉旁边,“我来看看你,问你点儿事,望李会能如实相告!”
“啥事?还这么兴师动众,给我的?”
“当然!”王格扬把点心丢在李建玉胸上,“能以实相告不?”
鸡爪瘦手在点心上抚摸,香味沁人心脾,“但凡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就知道村里陈年旧事,必须找你,你是村里老人,没什么事能瞒过你,当年那传闻是不是真的?”王格扬看看四周,没什么人。
“你知哪件事?”
“我的沈冬秋的事!”他伏下身子,附在李建玉耳朵上,“李会可真会找地方,这地方既僻静,又暖和!”
“想听真话?肚子哪根肥肠翻动,你要弄清这桩陈年旧事干吗?”
“出口恶气!这口气堵了我一二十年,憋得我难受,我想到他坟上去跺上几脚,问问他:夺了我的位置,如此嚣张,咋就这样死翘翘了?”
“哼哼!这能解恨嘛?就算你掘墓,把尸体扒上来,挫骨扬灰,又有什么用?意义不大,人死如灯灭,死了回头不认尸,灵魂你又抓不住,说不定,早异地投胎了!”
“那你说咋办?”
“真想听?”
“要不我来找你干吗?”
“我就献一言:伤人十指不及断人一臂!他占了你的位置,你就占他窝!”
“你这不是让我当孙子,替人养儿女吗?馊主意一个!”王格扬头摇得像拨浪鼓。
“你懂个屁!在这个方面,你要学习人家田家兴,认知程度就比你高,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知道古铃是谁的种吗?”
“难道说传闻是真的?她真是刘子凡的……?”王格扬瞪大了眼。
“如果你能娶了古铃,和刘子凡攀上关系,你将飞黄腾达,人家手指缝中掉下的,你都吃不完,趁现在侠女还在,这层关系你不用,你就是傻子!”
“可那小娘们不理我!”
“这就是你手段问题了:脸皮厚,吃得肉;脸皮肖(方言:薄),挨千刀!你知道你什么过得这样穷?你太在乎这张脸皮了,你不把它扔地上,她是不是不睬你,还骂你?姚翠萍就是个例子,你跟狗似的,围着她乱咬没有用,你要如狼似虎,霸王硬上弓之后,她会怎样?”
“怎样?”王格扬人高马大,天生白痴。
“温顺如猫!”
“懂了,听君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
“你知道:我当年是力挺沈冬秋的,这一点你知道的,结果选举时,却是你王格扬,我当时很生气,结果报乡里之后,却成了沈冬秋,你知道为什么?”
“为甚?”
“你切了钱震祖的奶酪!吴太忠死后,一度风传:姚翠萍要嫁给田家兴,这关系你知道的!你却疯狗狂追姚翠萍,结果牵动了钱震祖敏感神经,这才有你败选结局!”
“原来真是这样的?”
“自己琢磨去吧?满纸荒唐言,谁解其中味?《红楼梦》开篇如是说!”
“谢谢,我去矣!”
望着王格扬心满意足的背影,他笑了,“新故事开始了!”
王格扬象受到点化一样,在第二天中午,嘴角叼着烟,煞有介事直闯沈冬秋家,孩子们都上学去了,古铃一个人去意阑珊在洗着被单,想着当年在曹家大院享受不尽的风光,曹修才那张稚嫩淫荡的脸,现在想想:多么难能可贵?她错了,错在一念之差,遁入俗气烟火之地,一个人,好寂寞哟,正在浮想联篇时,一个烟头丢在她脚边地上,象是被火烧的一样,赶忙缩回腿,“哪个缺德带冒烟的,给我出来!”
“我!我我!缺德可能是,但我不冒烟,只冒火!”王格扬挑起被单。
“你来干什么?”古铃心里慌了,这个如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