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垣站在沈兴淮前边一点,他位列正四品,待是听得那声音,便是笃定是淮哥,两人几乎日日相见,年少相识,如今又是姻亲,最是熟悉不过。
心中暗暗惊奇,淮哥最是低调不过的人,向来是不愿出这种风头的。
陈敏仪收到了不少意味深长的目光,面上镇定自若,内心却依然波澜起伏。
元武帝若非知晓他的脾性,好赖这些日子的相处,从报纸到水泥,沈兴淮一直做的不错,亦非夸夸其谈之人,元武帝多有欣赏这般脚踏实地做实事的人。从情感上,沈兴淮同他都是姨丈自小教导的,说起来也算得是他的同门师弟。
且是一时间殿内有些宁静,元武帝干咳两声,道:“沈卿有何见解?”
沈兴淮起身,立于庭间之中央,朗声道:“臣觉,台湾岛万万不能被异族人所占领,此乃内陆进出南海的紧要要道,前朝皇太祖曾立言,失台湾则失家门口,皇太祖文韬武略,频频提及台湾之重,可见其之重要。台湾位于南海之门户,进出之要道。若是被异族占领此地,我朝之一举一动皆在其眼中,攻打我朝乃轻而易举之事。非我族类必有异心,做一不恰当比之比喻,谁家门口由贼人把守!”
说至最后,他语气激昂,掷地有声。
殿内寂静一片,元武帝若有所思,他本就算得中兴之主,先帝沉迷后宫,宠妾灭妻,元武帝深受其害,在位之后,励精图治,挽救衰败之局势。
便是有人上前一步道:“臣不敢苟同沈大人之言,蛮夷之地,又无我朝之强盛,如何能与月争辉!外邦远道而来,敬仰我朝之风仪,泱泱天朝上国,何惧之!”
此乃左御史,那一张利嘴最是有名,旁人也不敢轻言得罪。
其他大人皆点头附和。
沈兴淮最厌恶的就是口口声声天朝上国,且是狂妄至极,谁知道在几百年之后被人打得趴在地上哭着求那些夷人,固步自封,愚不可及。
他侧首而望,且是冷笑:“左大人可曾去过佛朗基?又如何笃定佛朗基不敢侵略我朝?常言道居安思危,又谁知那夷国在悄然之中不会强大起来?”
左御史竟是被一初出茅庐的小子给顶了面子,愈发激动,从古说道今,引用各个经典,沈兴淮听来听去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话,听着都索然无味,他立于堂前镇定淡然。
左御史说的口干舌燥,元武帝听得也脑袋涨得慌。
待是左御史说完,沈兴淮却是再也不理会他,转而对元武帝道:“佛朗基想领略我朝之风土物仪,何不在内陆设外国使馆,台湾远离内陆,又是蛮荒之地,如何能领略我朝之风仪?既是为加深两国之友好往来,自是离圣上越近越好,圣上何不建大使馆以示恩宠?”
元武帝眼前一亮,刚欲开口。
左御史又道:“设于京师,若是欲对圣上不利又当如何!”
左御史说话向来喜爱引用典故,说起话来便是一大串一大串的,有时候元武帝看着他都头疼,忙是制止他:“此事稍后再议,下朝!”
沈兴淮跪地恭送元武帝,待是圣驾走后,稀稀拉拉地站起来,三两成群地一道走出去,沈兴淮得了左御史的几个大利眼,他心中仍旧急着台湾之事,不欲与他多争执,转身边走。
他走得慢,后头江垣和陈敏仪有心追赶他,赶快就赶上来了。
“兴淮,这回你也太冒进了。”陈敏仪蹙着眉道。
沈兴淮苦笑,作揖:“岳父见谅,这回可能要给您树敌了。”
陈敏仪都这般年纪了,何等风浪没得见过,他倒并不担忧自己,他毕竟背后有陈家,淮哥年轻气盛,如今做了这出头鸟,若是元武帝袒护几分倒也罢了,此番怕是还得看范先生的情谊有多重。
“我倒是并非心优此事,你年轻气盛,逞一时的快意终究会给自己日后设阻……”
沈兴淮如何不知,即便如此他还是这般做,台湾,绝对不可以租借。只要是后世的人,都应该明白这个立场,他来这一世,他早就想过不为钱财不为名利,一要让家人安康,二就是用穿越者的身份做出一些有用的事情。
上天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本就是一种恩赐,金银财宝、功名利禄,上一辈子他也有,这一辈子,他觉得能够穿越到古代,这就是一种义务,一种时代赋予的使命。
前辈们或是有意或是无心,已经做出了不少的努力,他亦是希望能成为其中最有力的一份。
他本就没有考虑过仕途之事,也许爬上高位能让他做更多的事情,但这太久了,如今两位首辅,一个五十多,一个六十多,首先先不说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其次到那个时候,他又能做多少事情呢。
江垣道:“世叔且先别急,圣上英明,定是明白淮哥之用心。台湾委实不能租借,南海之进出全在他人眼中,家门不安,看家狗也得选个忠诚的,佛朗基与我国相距甚远,少有相交,忽的派出使者,怕是居心不良。”
江垣亦是觉得在家门口的地方给异族人,无关别的,就安全问题,便是无法安心,谁知道日后会如何。
三人一道走出来,正是要走下去,九全喊住了沈兴淮,一时间门口之人皆望向他。
“沈大人,圣上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