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请问此地距天行城还有多远?”
又被染上一身风尘的魁木孤卿叫着林中不知在找些什么的白发老者。
进入西洲地界后,他按盘易所述已经御空赶了一天路程,此时天色渐晚,发现林中老人后便想着下来问问路,万一那渊魂魁首诳他,也好早点“迷途知返”。
许是年岁太大,弯腰锄土的老人直至魁木孤卿喊到第三声时才疑惑回头。
“怎么了娃儿?迷路了?”地处荒山,打定主意夜宿山林的老人面带惊讶,似想不到会在这方圆百里都荒无人烟的大山之中遇到一个与他孙子一般大小的“娃娃”一般。
魁木孤卿如实点头,以他启魂王境的速度,踏入西洲地界后竟只遇到寥寥两座村舍,即便历经渊魂死劫后少年心智愈稳愈熟,此时也不住心生怀疑。
“这里离城里可有好几天路程哩!今晚肯定走不到的”老人放下手中磨得光可鉴人的锄头把手,返身走到两丈前那个不知谁家走失的“娃娃”跟前慈祥说道:
“一晚上连俺们黄山村都走不到,娃儿莫怕,晚上爷爷也睡在这里,赶明儿爷爷送你回家…”
老人微喘说完,似想以示安慰伸手朝魁木孤卿肩头拍去,待得离近看清那身只在城内见到过的丝绸衣裳后,便满脸讪然,顿在半空的干瘦右手一时尽退两难。
“好嘞爷爷,您先坐”少年猛然一呆,眨眼恢复,不管脑中瞬间闪过诸多念头,在老人正欲收手之际伸出了手。
脏?那年“收成”不好,他于寒冬时节跟着阿爸刨草根的时候更脏!
多久了?从他背井离乡后多久没感受过这般温暖?此时想来,东洲城中、万里路上,所闻所见不外乎一个“利”字。
即便那些穷苦之人,也只是想着如何过活,稍有能力的还能顾着点亲人,可曾为路人不求回报伸出过援手?
渊魂路上那对令他沉闷三日的夫妻倒是做到了,可那是夫妻,他与眼前满身补丁的老人,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
扶老人在一旁较为平整的青石上坐下,魁木孤卿抬手指了指之前赶路的方向,“去城里是往那边走吗爷爷?”
“对的,对的”老人点头,一双浑浊老眼眯成细缝,似在为那句“爷爷”高兴开怀,咧嘴时不经意间露出一副令少年心酸的稀疏黄牙。
踏进西洲后便像是憋着什么的魁木孤卿此时问清去路后却不着急了,反而弯腰坐在老人身旁,似真的打算与老人在此过夜。
眼见少年不嫌他脏紧挨着坐下,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一抹孩子般的天真欢笑。
“娃娃又俊又懂事,不像我家那孙儿,皮得不行”老人皱纹舒展,即便满身补丁,也不影响身上那股令人心生亲近的慈祥。
许久未曾出现过的腼腆染红了少年面庞,老人见状又是一阵比较猛夸,自家孙儿、同村小伙,无不言及。
人老话多,翻来覆去都是些“懂事、心善”之类的夸奖言语,魁木孤卿却是面带微笑,极有耐心的听着老人唠叨。
暮日西沉,一老一少两道影子被拉得老长。
曾几何时,在他还不知魂为何物的时候,也有个老人喜欢拉着他唠叨,也不管闻着刺鼻烟味的他是如何不情愿……
将近两天时间,他当然知道老人独处深山是为了什么。从粘在那头灰白枯发间的黄土也可看出,老人恐怕很久没回过家了,自然也是很久,无人陪他说过话。
初次听闻自己垦地生活还要缴纳魂税的魁木孤卿还感到一阵新奇,此时盯着老人被夕阳映红侧脸的他,却唯有心酸无奈。
身负山之魂元的他早就细细探过,即便荒无人烟,这片草木稀疏的山林却连半颗魂石也不曾偷藏,也许曾经有,但恐怕早就被附近青壮挖完了。
“老了,不中用咯…小半个月也只找到四五颗”良久,偷闲半晌的老人拍了拍手,就着扬在身前的尘土撑膝站了起来。
“爷爷不老,肯定还能看曾孙的!”魁木孤卿跟着站起,一边嚷着“爷爷你养好气力,明儿好带我回家”,一边不等老人说话就朝着木锄方向跑去。
不知姓名的老人百二十个不愿,但又拗不过一口一个“爷爷”的娃娃,只好蹲在旁边翻着少年挖出的土,不到半刻,便已经说了五遍“换爷爷来挖”。
这般挖到天黑,自然还是“颗粒无收”。
“没事没事,去城里交魂石的时间还长哩”老人迅速掩去眼底只被魁木孤卿看到半分的苦愁,笑着为他掸去胸前黄土。
“今晚咱爷俩吃这个!”点了点头,魁木孤卿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扯出一只足迹遍及整个永魂的肥硕青叶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