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二,刘安抵达了长安,他亲自将万倩送到了修成君府,然后又入宫向王太后道歉。
“犬子顽劣,不堪为太后外孙女婿,老臣羞愧难当。”刘安假装惶恐道。
王太后微笑道:“淮南王言重了,年轻人都有各自的脾气,实在无法相处,不用勉强。如果强行让他们在一起,不仅毁了他们一生,也伤了两家和气。”
“太后如此开明,老臣感激不尽。前不久,皇上赐予老臣几杖,命老臣不必入朝。但老臣心想,无论如何也该来看望一下太后。”
“淮南王有心了。转眼间,本宫都老了,淮南王却仍在盛年。”
“太后一定要保重身体,有您在,我们这些宗室才能安心啊。”刘安话语中透着一丝伤感。
“淮南王此话何意?难道皇上对诸侯王不好吗?”王太后有些诧异。
“皇上自是一如既往的爱护诸侯王,只是有些大臣,为了得到皇上的宠幸,故意离间皇上和诸侯王的关系,让宗室们心有戚戚焉。”
王太后淡淡道:“淮南王说的是那个主父偃吧?”
“太后明鉴,正是此人。他之前被诸侯王冷落,一朝权力在手,怂恿皇上颁下推恩令,制造宗室兄弟间的隔阂,老臣深以为忧。”
王太后听说过推恩令,不仅不反对,还颇为支持。如今,听刘安说起此事,倒有些警觉,不禁问道:“淮南王是觉得推恩令不好吗?”
刘安忙道:“老臣不敢。只是老臣听说,推恩令下达后,一些庶出子不再尊重嫡长子,甚至要挟他们的父王分封重地,兄弟之间更是互相戒备。而一些嫡长子为了避免王国土地变少,竟然派人行刺庶出兄弟。老臣担心,长此以往,宗室子弟之间的血肉亲情将逐渐淡漠,同室操戈之事再现于当朝。”
王太后心中一惊,这个淮南王说得还颇有几分道理。想了想,她缓缓道:“你说的这些情况,本宫会跟皇上说的。推恩虽好,但也不能由此造成兄弟间的隔阂,更不能让父子兄弟反目成仇。”
刘安抹泪道:“太后宅心仁厚,顾念宗室亲情,臣等必日夜为太后祈福。”
王太后微笑道:“淮南王请放心,汉家历来以孝治天下,皇上绝不会坐视诸侯王孝道沦丧,更不忍见骨肉相残。”
出宫后,刘安回到了刘陵府上。刘陵恭敬的为刘安奉上酒食,并在一旁侍奉。
刘安喝了一口酒,淡淡道:“回到长安半年,想必和严助已是你侬我侬吧。”
刘陵低头道:“父王说笑了,女儿回到长安,是帮父王做事的。”
“好,算你还记得本王的养育之恩。那本王问你,如今的皇上身边,都有哪些新贵啊?”刘安瞬间切入正题。
刘陵沉吟道:“若是新贵,最炙手可热的当属卫青,他是皇后的亲弟弟,又手握兵权,连两位部将都是侯爵,比之当年的田蚡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安盯着她道:“从现在起,你要替本王拿下卫青!”
刘陵大惊:“父王,卫青为人谨慎,严于律己,和田蚡完全是两种人,女儿心中没有半分把握,强行接近,不过是自取其辱。”
“你就这般没有信心?”刘安有些不满。
刘陵凄然道:“女儿今年已有三十,不过是残花败柳,而卫青比女儿还要小三岁,女儿即使自甘轻贱,恐怕也没那个本事打动他分毫。”说到最后,两行泪水滑落脸庞。
刘安对卫青还是有所耳闻,知道刘陵所言非虚,想让刘陵勾引他简直是天方夜谭。想到这里,他不再坚持,问道:“除了卫青,还有哪些人最得皇上信任?”
刘陵擦了下泪水,低声道:“回父王,还有主父偃和公孙弘。”
“公孙弘一介老朽就不说了,主父偃这个人倒是可以一试,推恩令就是他搞出来的,对诸侯王深有敌意。”刘安沉吟道:“这样吧,你今后的任务就是搞定主父偃,务必让他不要再针对本王了。”
刘陵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是,父王。”
刘安忽然严肃道:“如今,咱们是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父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的儿子也会跟着遭殃。就算是为了儿子,你也必须拼一拼!”
刘陵呆住了,颤声道:“女儿明白。”
五月十二,刘安离开了长安。而就在他离开的同一天,燕王刘定国被人告发了,告发他的是肥如令郢人的弟弟郢杰。
告发的内容有些让人触目惊心,说是燕王刘定国不仅和父亲的姬妾生下儿子,还抢夺弟弟的妻子,甚至与自己的女儿私通。不仅道德沦丧,践踏伦理,他还派人谋杀了准备告发他的肥如令郢人,胆大包天到了极致。
无论是哪件事,刘定国的罪行都是不能容忍的。看着这封举报信,汉武帝想起主父偃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当时还以为他在挟私报复,如今看来,竟十有八九是真的。
想了想,汉武帝找来主父偃,将举报信交给他,吩咐道:“去燕国查一查吧,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主父偃早就对刘定国怀恨在心,心中暗喜不已,双手接过举报信,躬身道:“是,陛下。”
第二天,主父偃就出发到了燕国。他首先派人保护了郢杰,从他那里获取刘定国谋害郢人的证据,然后控制了几位王府侍卫。
连番审问之下,刘定国的罪行再也掩盖不住了,对所犯之事供认不讳。
十天之后,主父偃返回了燕国,将卷宗交给了汉武帝。汉武帝没有多说,在大朝上公开议论起了此事,由于刘定国所犯实在是罪大恶极,公卿大臣一概认为:“刘定国禽兽一样的行为,败坏人伦道德,违反天理,应当处死。”
汉武帝叹息不已,直接下了一道诏书,让燕国相立即将刘定国押赴长安受刑。刘定国身为诸侯王,自然不可能前来受死,自杀谢罪,燕国也随之被废除,改为燕郡。
短短半年之内,主父偃先是提出了推恩令,如今又整死了燕王,堪称诸侯王杀手。那些曾经不待见他的诸侯王人心惶惶,开始向主父偃行贿,希望他主持推恩令时能够手下留情。也有一些诸侯王庶出子,通过向主父偃行贿,希望他能给他们多封一些土地。主父偃来者不拒,很快聚起了巨万家财,府中门客如过江之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