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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我们生活中的每个决定,每一条不受人瞩目的,不属于‘主角’和‘主流’的行为梦。”
“但即使如此,朝闻道者,也将永远走在自由而无用的道路上。”
易晚坐在车站旁。
这是一个白色的车站,每天都有带着灵魂抵达此处的列车。他白发苍苍,戴着眼镜,坐在长椅上,是一个沉默的老人。
一个不耐烦的售票小伙子站在他的身边,他本应负责引导易晚去下一辆列车。
第一天,他问列车上的人:“今天怎么样?”
列车上的人说:“归一理论?那个证明得很漂亮的数学游戏?”
第二天,他问列车上的人:“今天怎么样?”
列车上的人说:“归一理论?那个没用的东西?”
第三天,他问列车上的人:“今天怎么样?”
列车上的人说:“归一理论?那是什么东西?”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都是如此。车上来的人有时候西装革履,有时候贫苦积弱。来者说了很多天相同的回答。
第N天,他问列车上的人:“今天怎么样?”
列车上的人说:“嘿,我没兴趣和你找乐子。有空问我现实,不如给我讲个故事,带黄的那种。”
这一波列车上的人都是残胳膊断腿。看起来,新的战争纪元在人类世界打响了,并且还会持续。其中一个失去下巴的人因为失去下巴而不能闭嘴,所以他说:“数学定理?你知道吗,二百多年前,有个数学定理被证明。那个数学家是个吃饱了撑的富家子弟,没什么屁事干。搞出这个数学定理,发现诺贝尔没有数学奖后,自己那东西也没一点用后就回他的家族吃喝玩乐泡妞去了……哦,我想说的不是泡妞。我想说,两百年后,那个数学定理有用了!有人用它造了个武器,真刺激,电磁力一炸能炸飞一块大陆。老子的下巴就是这么没掉的。”
另一个人比较善意:“这几天你们会忙一点。每天都会有很多车人被送过来。而且,因为被炸残,他们体积变小,每车装的人会变多。”
他回头看易晚,老人却在和列车上一个失去了手的小女孩讲故事——甚至是个夜莺和玫瑰的童话故事。小伙子很震惊。他说:“你们不是最讲究真实和现实的吗?”
易晚说:“是,但有时生活也需要一点想象和童话。这么一点东西,还不足以让人失去自由。”
小伙子不得不连续处理了好几天的沙丁鱼罐头。易晚每天给列车上下来的小孩讲故事,有时是海的女儿,有时是燕子和快乐王子。二十几天过去,列车上终于开始出现完整的人了。他于是对易晚抱怨:“你们这群狗娘养的数学家。有什么用?我敢说,你的定理没用。要么,就也被拿去做了这种武器。你还不如天天讲故事。”
易晚说:“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想在这里坐着。”
小伙子说:“你放屁。你肯定想得到一个答案来满足你的虚荣心。”
易晚继续耷拉着眼皮。和平又持续了一些日子,列车终于又开始拉来形状奇怪的人了。有人告诉他们:“外星的高等生命入侵。”
“我们战胜不了他们了!一切方法都被堵死,除非超光速,达到更高维。”另一个人说。
小伙子说:“我觉得我要下岗的日子快到了。”
他也不记得要帮易晚问那个问题了。虽然易晚没让他帮他问,他只是想赶他走。
列车还是一列一列地送来,死伤惨重。终于有一天,一辆列车来了。为首的人却带着笑。小伙子问他,他说:“我们要胜利了!”
“高维飞船的诞生,让人类摆脱了被灭亡的命运。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从一百多年前的书籍里找到的一条定理。因为当年的算力有限,那个人没能算完它的后半部分。一个同样孤勇的数学家完成了后半部分的计算,他没有奉献一生,因为算力已经到达了。最终,我们依据它得到了高维飞船——还有随后的高维武器。”
“那个定理叫归一定理。创造它的人,叫易晚。一个人生很孤独的数学家。生前,他好像什么用都没有。在熠熠生辉的历史里的一个路人。”
“真不赖。”那些人走后。小伙子对易晚说。
易晚说:“逃跑到高维。一个用来逃跑的工具?也挺合适的。”
小伙子见他居然没有丝毫喜悦。
一个人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但直到现在,还不愿意转车。小伙子弄不明白了。他问:“你为什么非要等在这里?”
易晚:“因为自由。”
“好吧,我不明白。”小伙子承认。
列车还是一列一列地来。有时和平,有时战争,甚至有一场毁灭性的宇宙战争让地球被重置回了原始状态,新一季的文明诞生。从水下生命,到细胞,到行走的人类,尼安德特人,智人,长颈鹿……周而复始,第八个纪元过去后,列车不再有人来了。宇宙热寂,列车终于停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