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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出身不错,父亲也曾做到过六品官,可惜老头儿四十五岁才考中进士,才做到六品官就死了,钱没赚几个,家里的孩子也没得到什么蒙荫,更苦逼的是她亲妈早死了,家里坐住的是继母,她一个六品官的女儿出嫁,嫁妆加到一起也才二百两,说起来简直可怜至极!即便如此,张氏也觉得自己继母够厚道了,家里家产统共就那些,她能够力所能及地认真给她选个找丈夫,就算嫁妆少一点又如何?作为一个继母,这已经仁至义尽了!而且她是真的明白她爹没来得及赚啥钱,看看继母生的儿子,才七八岁就没了爹,就爱产业没多少,说是官宦子弟,过的可真不比隔壁开酒馆的宽裕多少!
张氏的父亲当初做了八年的京官,后来谋了个外放的机会,六品同知,老头儿想的是自己的岁数不小了,反正在官场上的前程也就这样了,不如在临死前给孩子攒点钱!老头儿的想法是不错的,可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寿命,为了这个好缺把家里的钱花的差不多了,谁知道才上任没三个月就死了,一家人光是扶灵还乡就花了几百两,回到开封,全家人只有那么一个小院子,外加一百多亩地,简直可怜至极!
张氏吃过这样的亏,深知自己公公一家的情况跟自家十分相似,全家的收入来源集中在公公一个人身上,几个孩子全都在念书,这种情况下,只要公公出一点事儿,这个家会迅速地滑向下面的阶层:这话说起来残忍,却现实。读书是个烧钱的活计,家里条件不好,那就休想把学业进行下去!公公的俸禄,供三个儿子读书已经相当勉强了,家里几乎没有任何抗灾能力。这种情况下,当然最实际的办法就是她丈夫争气,赶紧考上举人,然后是进士……自己跨到官僚体系内,就不怕什么了!问题是这条路本来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偏偏公公现在又这么蛇精病,这简直是要断后路啊!
张氏想来想去,还是跑回家里问继母,当然她不敢提自己公公是惦记人家寡母惦记的心烦意乱,只说自己公公如今性格古怪的很,整天逮谁骂谁,她这个做儿媳妇的虽然不会被公公骂,但是看到丈夫被骂成缩脖子乌龟也是很难受的。
张氏的继母刘氏是个颇实际的女人,当然她如今连官太太也算不上了,并没有什么灵通的消息,不知道顾惜之跟连瑜寡母交往密切的消息。她凭着普通聪明妇人的朴素相反,听了这话立刻表示:“亲家公还不到四十岁吧?这个年纪,做了几年的鳏夫,也难怪憋得慌,让他纳个妾嘛!”
张氏苦着脸道:“家里几个读书的就够花钱的了,还纳妾!”
刘氏嗤道:“多一双筷子罢了,能花什么钱?养个丫鬟也是花钱,多个妾无所谓啊!”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不行,亲家公年纪不大,这要是不小心再生个儿子出来,这可不是多一双筷子的问题了!这是要分你们的家产呢!”
张氏心说要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早几年就忽悠老头儿纳妾了!好歹有个事儿干,省的整天闲着,专找儿子们的麻烦啊!
刘氏哑火,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得劝继女多安慰安慰丈夫,能她说些不疼不痒的话题。
在继母这里呆了半日,没解决什么实际问题,但是张氏总觉得心里头隐隐有个念头,却一时半会儿抓不到。
等回到家里,正好迎面看到自己的丈夫匆匆地从公公的房间里出来,一脸的苦逼,她迎上前,与丈夫携手回房,回屋问丈夫出了什么事儿,顾敏一脸无奈地说:“没什么事儿,就是我把昨天在学校里写的那篇文章拿回来给父亲看,父亲不满意,训了我一顿!”
张氏奇道:“你不是说那篇文章写的很不错,先生们都夸奖你么?”
顾敏苦笑道:“爹爹气儿不顺,你便是把王羲之的字拿给他看,只怕他还要说不工整呢!”
张氏想到继母的话,也觉得公公纯粹就是憋的,可知道了缘故却没办法解决,于是愁道:“唉,母亲若是还在就好了!”
顾敏叹道:“这话说了也没用,怪没意思的……唉,若不是那位肖姑妈的儿子是连瑜,我便是不要这张脸了,也要上门提亲去!”
张氏只觉得脑中忽然一片清明,猛地站了起来:“是啊,为什么父亲不跟那位肖姑妈提亲呢?他们打小儿的情分,难道父亲还不好意思不成?”
顾敏的脸都抽了:“我才说了,她的儿子是连瑜!连瑜才几岁,就四品官了!等他再升升,就可以给生母请封了,好好的诰命夫人的不做,给爹当续弦,人家乐意么?再说了,连瑜这个年纪就已经四品了,这样的人骄傲的很,爹要娶人家的寡母,他会乐意?”
张氏闻言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人家就一定不乐意?爹爹前阵子每个休沐日都去那位肖姑妈家里,连大人不也没管过?”
顾敏道:“可现在不是不去么!只怕是连大人不高兴了吧!”
张氏道:“你看看爹爹的模样,哪里是心甘情愿不去的?我听说连大人的爱妾死了,然后又跟他那位夫人和离了,爹爹从不说人是非,可是前日二弟提起这事儿的时候却说了一句:这等不孝的女子早该休了去!我估摸着爹爹不去那儿,肯定有方氏从中作梗!”
顾敏愣了一下:“这也只是你的猜测啊!”
张氏笑道:“猜测未必不可靠啊!连大人要是不满意父亲去看那位肖姨奶奶,早就会开口了。不会过了大半年才忽然想起来不许他们见面!爹爹的脸上什么时候藏的住过事儿?若是那位连大人不乐意,爹爹平日里一定会显出对连大人的不满来。可是你看,他什么时候说过?反倒没少拿他做例子来鞭策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