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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惜容几次三番地让他到郎世明的车上去歇歇,可董少泉为了护卫她,半步也不曾离开。只笑笑说:“习惯就好。”
要说起他来,还算是事出有因,只是那夏仲和也这么不离不弃地跟着,倒当真让张蜻蜓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这小子还真挺有韧性,又能吃苦的,做人也还算守礼,跟来这么些天,从来没有过半分逾矩。
不过他越是能隐忍,就越招人讨厌。张蜻蜓觉得像他这种人,肯定有更大的阴谋。所以一定要提高警惕,否则等他使起坏来,那就防不胜防了。
张蜻蜓正在脑子里畅想着各种手段来陷害夏仲和,打发无聊的路程,却见金嬷嬷又冲着董少泉嚷嚷起来,“这么热的天,连壶茶水也没有,想渴死我家小姐么?”
董少泉也不动怒,习以为常地嗯了一声,命小厮去取水来。
可金嬷嬷却不满意,“这茶水喝多了,也伤脾胃,就不能去买些瓜果来消暑解渴?”
这老刁奴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么?张蜻蜓很是不忿。不是他们没有钱买瓜果,也不是这一路没有瓜果售卖,就他们今儿还经过一片好大的西瓜田来着。只是他们现在跟着军队一起前进,若是他们买了瓜果来自己享用,让那些将士们看着作何感想?
她们坐在车里,条件已经比那些押粮赶路的将士们好了许多,故此除了一些必要的糕饼茶水,再不会弄其他东西。
就算娇生惯养如郎世明等人,都克服了下来,不说与将士们同甘共苦,起码不会当着人家的面去吃香的喝辣的。偏这金嬷嬷一路多事,不是挑三,就是拣四,拿着鸡毛当令箭,极是讨嫌。
董少泉这些天来虽然隐忍不发,但也仅限于可以满足的情况下,若是提这些无理取闹的要求,他是一概装聋作哑,置若罔闻。
金嬷嬷见半天小厮仍旧只提了壶水来,极是不满,假意失手,连壶掼在地下,瞬间泼洒开来,滚一身的泥沙。
天气本来就热,这老刁妇还给人添堵,张蜻蜓恼怒地一拍车窗,出声了,“提壶水都能洒了,看来嬷嬷身子很虚啊。我看,您还是赶紧下来跑几步,练练腿脚,否则再这么下去,恐怕连饭菜也吃不下了。”
“你……”金嬷嬷狠狠地剜了张蜻蜓一眼,到底她是个主子,不敢正面交锋,只能阴阳怪气地道:“谢谢二少夫人关心了,只是现就有我家表少爷跟着,他可是明堂正道的大夫,有什么事都能照应着,不劳您费心,是不是啊,表少爷?”
夏仲和迟疑一晌,瞧瞧左右的波涛暗涌,决定实话实说:“嬷嬷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实在没有虚弱之症……”
“听见没?二少夫人,老奴可好得很呢!”金嬷嬷得意地把话打断,发出一阵极其高亢的锐利笑声。
果然不是好鸟,张蜻蜓瞪着夏仲和,却听他话锋一转,“不过,这旅行途中,本就劳累,确实不宜进食瓜果这些寒凉之物,免伤脾胃,就是饮茶,也以清淡为佳。”
这算什么?两不得罪么?张蜻蜓不领他的情,金嬷嬷也觉有些无趣。这一路上,她已经制造好些机会给夏仲和。可他呢,也不说领情,也不说不领情,就是这么温吞水地吊着,也不知是天生胆小,还是没有气魄,让人瞧着好生心烦。
他们这儿正闹哄哄着,忽见李思靖满头大汗地赶了过来,“夏大夫,前面有几匹马好像中暑了,口吐白沫走不动道。喂了水喝也不中用,能麻烦您去看下么?”
他这话说得很是客气,世人尊重医生,却不大瞧得起兽医,要说,他们这些当兵的也多多少少懂一些医治马的土方子,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也不会转过头来求夏仲和。毕竟是皇上预备役的未来御医,肯来替马治病么?
夏仲和却没有犹豫,立即打马上前,“快,带我去瞧瞧。”
张蜻蜓忙道:“我这儿也有个懂马的,阿黎,你也跟去帮忙。”
铁华黎想把马鞭交给追风,张蜻蜓正闲得发慌,转念一想,“不用了,就这么走吧。”她连人带车都跟过去了。
郎世明祝心辰见状,也急忙跟上,一起去凑了个热闹,后头谢家兄弟无奈地相视摇头,自发自动地护卫起剩余的车队。
追到队伍前头,果然见到已经有匹枣红马倒下了,还有匹白马也跪在地上,口吐白沫,无力起身。给士兵牵到树边树荫下歇着,拿凉水泼了,也放了血,只不见好,萧森也在这儿,急得团团转。
像他们这样长途运输,一匹马就得顶一个位置,若是在半道上倒毙了,就得影响整个进度了。
铁华黎过来摸摸马儿,只觉高温烫手,“这样不行,得立即给马儿灌肠。”
啊?那驭马的士兵面有难色,指着旁边一堆从士兵身上解下的水囊,“灌肠我们可不会,况且现在附近又没有水源,现用的水都是大伙儿喝的水,要到宿营地还有半日要走,哪还有这么多水侍弄它们?”
“我车上还有桶水。”张蜻蜓毫不吝啬地让小厮把车上仅剩的一桶清水给抬了下来,郎世明和祝心辰纷纷表态,“我们那儿也有一些,总该够了吧?”
“先不急。”夏仲和摆了摆手,挽起衣袖走上前去摸那马头,“先弄两块布,打湿了给马儿搭在头上敷着。我再给它们开副药,吃了再说。”
铁华黎诧异地看着他,“先生从前医过马?吃了药就能不用灌肠?”
夏仲和摇头,“我也不知,姑且试试吧。”
张蜻蜓很有些信不过他,嘟囔着,“这虽是马儿,也是两条命,能这么随随便便试来试去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