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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贯说到做到,说打断我的腿,绝对会两条一起打断,不会给我留下一条来。
他说的如此绝对,我吓了一吓。
他很少有如此不通情理,一意孤行的时候。
“跟我回去,你不想见江一心,你就不会见到她,你只用日日跟在我身边就好。”孔明声音不容置疑,“当年你曾要我许你一诺,允你日日跟在我身边。言犹在耳,你自己却不作数了么?”
“是不是我求什么,你都会允下?”
“凡我所能及,必会允你。”
“我所求的就是永远都在你的身边,像以前一样,像现在这样。”
“如尔所愿,准汝所求。”
这确实是他对我的承诺。
孔明重情、重诺,只是我的心境却不复当年,我们永远也回不到最初的那个时候。
我抬头对他笑了笑:“那时候小,不懂事,难为先生愿意如此包容我。”
“现在你也不大。”他见我要说什么,打断了我,道,“当时骗你,是我不对,我是怕你知道我要娶旁人,心里难受,无法接受,但我忘了骗你终不是正途,你迟早是要知道的。当时只想着,以后再慢慢与你解释,等到时间久了,你会慢慢忘记这些不快,没想到你这一次气性这么大。”
我窝在他怀里听着,犹自嘴硬:“你成亲我为什么要难过,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因为我本该要娶的是你。”
我怔怔的抬头看着他,看他是不是在与我开玩笑。
“我本就想着进了西川,稍是安定后,就开始筹备你与我的事,我要你堂堂正正的嫁我为妻,我也会堂堂正正的与你定下一生之约,此生不负。这个,主公也是知情的。本来头一日进西川,第二日就要提你和我的喜事,可是江家这一辈却出了个江一心。”孔明说起江一心时,眉心也是蹙着的,“江一心身为女子,远见不亚于卿念,她知晓刘璋留不下西川,早早就在猜测是曹操会得西川还是旁人。后来,主公渐渐势大,当时她便一直有盘算,如果是曹操得了西川,她会自请嫁于曹植为妾,如果为主公所得,那……”
“她就要嫁给你?”
“不错。”孔明颔首,“她不是非我不可,只不过情势逼人而已。”
我听的很迷惑:“以她江家的地位身份,她为什么不嫁给更掌权的曹丕?或者主公?主公也不难看啊。”
“她远见有,野心却无,想的不过是闲散度日,少些纷争。这世上有如曹操、孙权之流争破头皮也想得到天下的,也有如她这样,天天只想着闲云野鹤,赏花吟诗的。她若嫁于曹丕或者主公,以他们的地位,她会陷入不停的算计之中,不得安宁。”
“这也是她告诉你的?她这般坦诚?”
孔明点头。
“可是,你也是重臣啊!主公这么看重你,嫁给你一样不得安宁啊!”
“主公身旁重臣,大多都是武将,如云长,翼德,或是子龙,文臣不多,她不偏爱武将,那只有我这一个选择。我的样貌,多少还算让她满意吧,所以自从主公兵发西川以来,她便遣人在悉心打听我所有的事迹。”孔明声音微微低了下来,“所以她知道卿念已经亡故,也知道我身边心里有一个你……她会果断的在我们进城当夜就前来摊牌,就是怕我和你的事木已成舟,那她就没有了最好的选择。她这点小聪明,剩下的这点不懒散,全用来算计我了。”
这般心算,如是男儿当不得了了,我听的心里一阵发毛,将他衣服揪的更紧了些。
“她之所以敢来逼迫我,就是笃定以我的务实,不管我是情愿还是不情愿,为大局计,我都会同意的。别说她还云英未嫁,青春少艾,便是个韶华已过的妇人,她开出这般条件,我都不能说个不字。”孔明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道,“那天晚上主公喝多了,江一心走了以后他抱着我哭了许久,我劝他,不要紧的,我们实力还没有那么硬这是没法子的事,总不能外面强敌一堆,内里还不得安宁,而且我也不委屈。主公他哭着说,他怎么能让我为他不光卖了命,现在还要卖自己。我跟他说,不算卖自己,江家家主年轻,漂亮,求娶江家家主的年轻男子能饶益州城一圈,我不委屈,主公才是委屈了自己,要娶吴家孀居的姑娘。主公把我一推,冲我喊:‘我行你不行!我没有一个向月,一直等在身边!’”
“后来主公彻底醉了,我着人把他扶下去休息,路过正殿,方才还满庭的热闹觥筹交错,这番喧闹都已寂静了下来,空荡荡的大厅,只剩你一人,还在原地等我。”孔明的手抚上我的头发,他的手一直都这么温暖,只声音有些疲惫,“我本来想好好与你说这件事,看到这样一个人等着我的你,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脸上发烧,输人不输阵,嘴犟着:“你怕我恼了去江家杀人放火?”
“你干的出来。”孔明笑了,“他们这般欺我逼我,我忍得下,可你是从来看不得我受委屈的,你如何不去要为我出头?”他想想就自己笑了一阵,“只是这样一来,我还是得娶江一心,而你与江家的关系也就完蛋了,我当时就想的是,如果你以后还想留在我的身边,我要怎么才能名正言顺的留下你,保护你。”
我当真不知道他在忙着思虑国家大事、天下民生的时候,还有拨出这么一小块的地方,真的是有认认真真的为我思量过。
“给你惹麻烦了,对不起。”这次道歉,我是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