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兄弟对此有何打算?”卢辉明本打算过了上元之后就往句容去,可王玖镠告知他的伤情少说一年不能辛劳跋涉,他不免着急,两人一唱一和,到底是将纸封拿到了手上,也容不得他多去置疑,因为那通去前楼的门猛地撞上了两旁的墙,只见三五蓝绿的影子在院中蹦跳上了瓦顶,发出凄惨一吼之后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王玖镠最先冲出门去,只见茅绪寿满眼杀戮狠气地持着拘魂链站在门后,他已鬓发散乱领口湿透,与焦急而来的人对上了目光,才有所心安地柔和下来,大口喘气了气
“如何?”王玖镠的心也提到了嗓子,好在这人点了头,王玖镠刚入门,这就被屋中混杂的气味惹出了一个喷嚏,段沅紧随其后,却还没看清屋里就被一左一右袭来的两只手捂上了眼
“姑娘家的可不看不得!”这嗓音来自毛诡,他虽在发笑,可在段沅这个两眼蒙黑的听来确是副疲倦啜泣的嗓子,茅绪寿不顾她挣扎这就将人替到了门槛之外,随后将门锁上,王玖镠也才留意到毛诡面色已经青白黯沉,敞开袒露的胸口之前是大小深浅皆不同的众多疤痕
破衣教除去九幽雷煞之外还有一扬名立派的术法——打生魂。此法只可一师授两徒,术士法师如若阴煞上身多半为人怀歹心之举,其中阴物也多为炼化或是有所修为的鬼精此类请不走,谈不得的,可开坛此法也不比被身上的邪物折磨没命好过哪里,因为法出之时是将煞掉的术士躯壳之中所有魂魄一齐打出,施术人需在一炷香里快刀斩麻,将原本附身的恶魂厉鬼打散打退不说,还得当即用门中他术将躯壳主人的魂魄如数召回,否则既为术败破坛,不仅中煞人失魂而亡,坛上法师亦地非死即残的反噬!
他从账房处取来瓷杯给二人倒了茶水,这就走向了那个已经浑身符箓鸡血,污遭赤条的魏元宝,细细听脉,除去极度虚弱之外并无异样,从怀中摸出了早就备在裤袋中的医针包,很是熟练地在其左中指上落针,等同昏死的没作反应,反倒是一旁看着的毛诡牙缝倒吸地一脸扭曲
“我头回遇上你师父就是他刚刚出了赶脚的师,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想刨自家祖坟换烟膏的杂碎,他就是用这法子让那东西服气了自己走的,要我说着,如此无德的救了作甚”
就在此时茅绪寿忽地一阵猛咳,毛诡叹气,这就让王玖镠先将魏元宝弄回了楼上,一满楼从未同时来过如此多需要睡床的,因此只好魏家兄弟于王茅两两一铺才给毛诡和段沅各有一间,这人刚放稳在床,魏通宝也昏沉醒来,看到一身脏乱的师弟,那一嗓子险些让这小楼房倒屋塌
终于等来了鸡鸣,只是一满楼并未开门摆出那口熬了甜汤的锅炉,这让不少垂涎黄美兰皮相的小贩力夫很是失落,去了临近的小摊子凑合一口早点,还遭了摊主的嘲讽,惹出了二三口角
不是外面人揣测的今日主家贪睡,而是经过了一夜闹腾的一满楼中众人终于能合眼入被,以至两个在房中相互替着换药擦洗的也齐齐咬紧了牙关,连口稍大的气都不敢喘
“阿淇”茅绪寿偏了偏头,待得王玖镠在自己换下了自己那轻触也会痛辣入骨的伤药,才稍稍送了牙关
“怎么?”他语气很轻,不知是被这换药的酷刑折磨得舌尖打颤还是因为打生魂护法的一夜,可这叫人名字的反倒愣了手下,舌头贴着牙后转了三圈,才开口了句莫名其妙的
“我那铺被子比你的厚,不如换了给你罢,你在那雷煞之后就身上不大暖和”茅绪寿看了看床上因为两人皆是梦魇醒来杂乱的盖被,便起身披上自己的中衣,一脸困惑
“你到这之后体力不知,这两床被子是英叔匆匆从一家当铺的死当里买回的,是一样的厚重”王玖镠其实话刚出口就已经悔到了肠子,只恨没有那种逆转悔恨的术法,慌乱之间这就扯散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发髻,将那根樟木精巧的簪子横到他胸前
“我……我想梳理整齐”茅绪寿全当他刚刚是羞于开口,这就找出了那把不知哪个豪葬的女眷阴宅里弄来的篦梳,极其仔细地梳理起这一头蓬软杂乱的发丝,可他不料,自己触上那一刻,梦中的面容举动就又浮到了眼前,即便极力稳住心绪,还是在某处缠绕时候分心一刹,
将篦梳摔落了地
“我实在累了,开饭不必留我的”说完这句他便将篦梳随意一搁,慌忙地躲进了那床花哨的被面之下,王玖镠起身之后便开门出去,也没让他瞧出自己的心思其实比刚刚那一头蓬乱还要纷杂
“对不住”他在心中暗道这句之后便下楼去了,趁着没有旁人,将一封雇叔昨日上岸后塞他手里的信笺启了封
第108章解袭洪
王玖镠一身轻简地送走了雇叔那满满一船的三人三尸,他在城中的一处小茶楼吃过了早饭后远远地瞟到一满楼前已经是车停马歇,聚了三五街坊之后不禁宽下了心,凭着在茶楼里问来的城中唯一的洋货行方向去了
让一满楼众人搬去恩宁路的小楼是毛诡的意思,自打段沅遇上了那不化骨之后最受殃及的便是此处,几人轮番上阵劝说了又是一夜,这才终于让舍不得远走的三人点了头
他再次踩上了倚云开那一路铺地的香软花藤毯时并没有上回七拐八绕的繁琐,因为刚进了第二道内门,就已看到花厅里匆忙起身的解袭洪,她虽还是精致的胭脂洋装,可其下透出的倦容竟不比王玖镠这个九死一生的要少去哪里,王玖镠将从洋货行里买来的礼物交到了荣管事手里,反倒将手里那盏奉给他的茶端到了解袭洪面前
“解当家的辛劳,您今日的气色想必是因赚了我这份药钱才来的苦,王某很是愧疚”解袭洪的笑让那本就不服帖的脂粉更加破绽摆出,她朝着一侧小门旁一身暗素厚绸的男人点了点头,这人便开门而入,转眼的功夫便捧出两个满是符箓的木匣子,启开那刻,这宽敞的屋中竟绕满了浓重的气味,除去王玖镠之外其余人皆是眉头成川,喉间翻腾
“阴风解是满洲深山之中埋足了一千冤死的尸坑土里小心采下的,又依着您的吩咐用捡骨过弃了的棺木劈柴烤干送回;而这双阳草是从越南国沼泽里的浮尸身上采来,这东西离了扎根的腐肉就立马枯了,您也没个交代,我只好自己拿了主意,让去寻药的找去了一个‘二皮匠’,用他的手艺将这东西扎根的肉块割下,这才留到了今日”
解袭洪说完之后用着满是法兰西香膏味道的帕子捂了捂自己的口鼻,但那两手揣着木匣的男人却再没忍住,他慌张地把这两个木匣往王玖镠怀中一塞,两腮鼓鼓地冲出门去,解袭洪只好让荣管事跟随而出,不久后便有呵斥模糊到了两人耳中
“多谢,我近日繁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