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薄礼虽入不了解当家的眼,可打赏了这番辛苦的那些,该是足够的”解袭洪没想到王玖镠这就要走,她慌张一抓,竟将他束发的绸带扯下,一袭黑泽扑闪而开,没顾上赔礼,她这就冲到王玖镠面前拦住,满眼惶恐
“我晓得你并非商贾武人,你是个术士!我将药给你找来了,你……你可否帮我一个忙!你给来的药金我可以全还回,如果不够,你还要什么我都给你找来!”王玖镠说不清自己是惊讶还是早有猜测,总之这些都不能让解袭洪晓得,这就将两个木匣放到了一处高几上,而解袭洪也赶忙支开了门旁附近的下人……
仔细数数,今年阴沉的日子格外的多,解袭洪觉得嘲讽,在法兰西的年月之中总会想起解家那处大宅里四方的天蓝日晴,即便那是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可她的舌尖却总想得一口罗浮山的清茶,这是府里下人每月三两半,连着月钱一块到手的,她每回都替着母亲到账房去,因为只有三管事张叔,才会有张笑脸称她一声小姐
“真是贱骨头!”再稳重的洋车上了长路也难免颠簸得人头昏脑涨,她在巴黎头回长途是与那个说着母国言语的绅士,他领着她在颠簸之中往着城郊向北而去,她在一个世袭候贵的庄园之中看到了连绵的玫瑰香花,也是在那红艳之中,她行礼求舞于她,彻底让她坠入情爱
去往广州城中的路没有法兰西的绿树成荫与偶尔能扑鼻的花香,今日的确晴朗,可也将路旁那些饿死等死的狼藉暴露得毫无躲藏,有些尚有力气的但凡过了路上的闸口,便会抄起手中的棍棒发狂地追赶洋车好马,让车中之人不得不备上些小满揣在手中,若哪处运气不算好,快手些抛去一些,破拆免灾
解袭洪忍受着一切眼中身上的不适一心只想快些到广州城中,她厌恶极了女子守规的所谓持重,她只想在爱人的胸膛里与他诉说自己昨夜的噩梦,那是她真正被解家接受为小姐的前夜,她母亲房中的声声哭喊,酒气熏天的床边地下,解袭静与解万祈年两父子散乱一地的衣裤,还有那瞧见了她后古怪带笑的神情……
她揉了揉眼角穴,以瓷盅里携来的燕窝定了定神,好在车夫告知还有半个时辰左右的功夫就可进城,她去到了华宁里后被大管事亲自领进了门待以波旁豆子研磨醇香的高馡,听到二楼有所响动她赶忙起身,肖苇赤脚蓬头的模样让她再也顾不得仪态,这就狂奔上了台阶,与朝思暮想的人纠缠着进了那还体温尚在的软床
“若不是那双耳环是我母亲在解家得到的最值钱的,我也不会如此着急会不会被收拾的下人磕了摔了,也就不会半路折回……”说道此处解袭洪没能忍住啜泣起来,王玖镠掏出了自己的丝绢递过,她嗅到了上面清淡少见的香气,莫名地安心不少
“您的那位……也是位术士罢”解袭洪大惊,王玖镠不会置疑她拦下自己后的每一句,可自己却不能坦诚于她
“我上回见到解掌柜时就察觉到了您身上有着术法傍身的痕迹,本想着像解家这等大富贵的人家难免要防歹毒之人的暗地伎俩,供养些不见天日的外四路玩意也不稀奇,本想多劝一句您已经有所气运受蚀之相,又怕王某这么个新派难容的身份会惹您厌烦”解袭洪赶忙摇头,她将王玖镠的丝绢捏在手中,含情满满地朝他一笑
“他明面上是南洋一处商行的当家人,可我与他相识表露自己身世之后,他便有领着我往马来亚去过,在一处庙堂中所有人都唤他先生,也正是他在那些全然不识的神佛之前替我祈愿做法,才让解袭静这个杂种受了五年的折磨,得了报应!随后他又以自己的计谋助我,才让我有勇气再踏进解家的门,有了今日的这些”说道这处她苦笑不已,又抹上了眼角
今日晚霞的云彩红彤带紫,疏密不齐地铺散到了江河的尽头,解袭洪以自己的洋车亲自将王玖镠送到了渡口,又豪爽地替他包圆了一艘帆新木贵的大舫,将船送走之后朝着荣管事使去眼色,这就匆匆再上了那轰鸣未歇的洋车
“那日肖先生手面阔气,付管事一听是您找他,现在已经在自己城中的小院备下茶了”解袭洪点了点头,又将衣袋里王玖镠书予她的三道卷成细卷的符纸在手心捏了一会,她将眼紧紧合上,不敢再看一丝半毫与昨日仓惶逃出华宁里时,如此相近的时辰与黄昏
肖苇也是在晴朗之中寻不到心安的那个,他坐在鹅绒软椅上搅凉了两三杯的高馡,终于失了耐心,将手中掐丝珐琅的杯盘砸了个粉碎,德福赶忙跟上了他已到院中的脚步,好在料想到他定会外出,院中一动,门口候着的洋车这就跟着轰鸣而起
仅仅二十来步,他却感到好不容易缓下的透骨疼又跃跃而发,赶忙接过了德福彻夜蒸煮出的丸药咽下一颗,又被苦涩扎舌的滋味惹得喉间一阵翻腾,脑中又闪过了后院高出了墙外的小叶榕下新翻的土堆
“你似乎动了情呢?”他的耳旁忽然闪过这句,自己忽地抽搐一番,惹得后背也渗出了薄汗,他想起了地下那人朝他打量的神情,还有自己被无数冤魂厉鬼耻笑地逃命向上的绝望,终于见到了熟悉的明亮时,他想朝着德福开口一句什么,却喉头涌上腥锈,两眼昏黑地在地上呕吐出一滩近黑的血
“刚刚已经清楚了,似乎是那个买主今日会去见解当家,人才着急着回去的”德福瞧出了他的顾虑,这就偏过头朝着后坐面色青白,手上打颤的肖苇轻声一句,肖苇咽下口唾沫,看着未及这四角的棺材快步的红云紫霞
“那你就让这个快点能出上力气吧,信号一来,可由不得他好好养着!”德福点头,瞥了眼手中的药箱还是再问上一句
“古生与胡生两位似乎都已无碍许多,昨夜里值哨的报来,说是还有烟馆与二三娇月楼的倌人进出,毕竟这吴小子还是练着自家的功法……”肖苇却摇了头,他掏出了随身的洋火与烟卷
“自家又如何,他手里那本虽说我还未过眼,可仔细想想当年追着谢晓欢上山时候他所用的与大先生写出的残页,少说也就差个两层的意思了!那两个即便我许了,大先生与涟先生也未必肯让他们死在罗浮县,毕竟雷州那边一直缺的,可不都是二十年之上的术士三魂么”德福点头,这就坐正了身子,看见路上几个也是穿着藕粉贴袖旗装袄裙的小富人家女眷,也被拉扯到了那出新翻的土堆之上,还有青灰的皮肉之上,已经沾满了污浊的藕粉小兜
他头回见着解袭洪还是四年之前在槟城总坛,肖苇去了法兰西的巴黎管着两个告病回乡的番鬼军座买回被他们在北洋用哪种野路子得来的两尊阴山老祖尊像,可这一去便是三月,通知了他去渡口接船时候,便就有一洋装娇媚,与他同为广府口音的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