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略一抬手示意他起身,见他垂着头拧着眉心叹气,便立在床边,说道:
“不认得他们,那本王你可认得?”
他也不看我,只不住的摇着头,“我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认得你?”
“放肆!”蓝矾在一旁厉声喝道。
伸出手捏起他尖细的下巴,让他直视我的眼睛,“你这是与我在说话?仗了谁的腰子,这么胆大妄为?”
他见我发怒,先是一怔,接着直起身来,盯着我的脸,“嘻”地一笑,说道:“那是我的不对喽,原本就是实话,我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何至于就触了您的虎威?既如此——你我也无话可说了,请回吧,不送!”
这话一出,连子墨都忍不住了,沉声说道:“王爷天璜贵胄,岂是你一个区区侍读可以侮辱的?蓝大人,主辱臣死,你还愣着作甚么!”
“是。”蓝矾一个箭步前来,举起手臂就要往他脸上打去。
眼看这巴掌就要落下,我轻轻抬手搁住了蓝矾得手臂,他忙撤手下跪:“五爷?”
我看着床上得那人与楚瑞一摸一样的脸,沉吟了一会儿,压着火气说道:“子墨,你与蓝矾先下去,我要与他单独谈谈。”
子墨有些担忧的望了我一眼,我微微的点点头,他们很快的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留下了我与楚瑞两个人,都紧皱着眉头打量着对方,想着心事。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愁云漠漠压得很低,给窗外拢上了一层灰暗阴沉的色调,只有檐下的铁马,依旧在风中叮当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我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好了,楚瑞,你刚才的失礼本王可以不计较,但是,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用装疯卖傻的。”
他直起身子,两根细长雪白的手指交搓着,抬起那双明如秋水的眼眸看着我,说道:“您是王爷?”
我眯起眼睛点了点头,“可是想起什么了?”
没料到他竟然合掌失声笑道:“……我从未失忆,哪来什么想起?”那双眸子突然发光似的盯着我,又道:“王爷,此事太过神奇,简直是匪夷所思,您可愿一听?”
我压着火,尽量和悦颜色的点点头,且看他能有多少花样?心里一定,淡然开口:“说吧。”
他从容起身,走到我跟前,悠悠的说道:“王爷,您认为我是楚瑞?你仔细看看我与他可有不同?您再仔细的看看我的眼睛。”
我将他从头到脚的细细的打量了一下,不会错的,这个身子骨出了楚瑞外天底下再无一人会如此相象……那双眼睛轮廓完美,乌黑光亮如同秋波潋滟,顾盼生辉,眼神灵动……等等,楚瑞的眼神总是有些忧郁,深邃而不可测,何时竟会有这样明眸善睐的光采,灵动的仿佛天下的光芒都聚集在其中?
我的目光霍的一跳,垂下眼睛喝了一口茶,慢慢说道:“全身上下只有眼神不像,楚瑞,本王不会认错人,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他听到前半句,一阵欣喜,眼中绽放出明丽的光芒来,但是听到后半句话,又蔫了一下,瘪瘪嘴,说道:“我真的不是楚瑞。”
楚瑞少年老成,从来就不会有这等幼稚的小动作,我不由蹙起眉头,倾身问道:“那么你且说说你是谁?”
“我叫风炎华,我想这个身子可能就是你们认识的楚瑞,但是思想却是我的”,他的神情急切的望着我,十分想让我相信他的话语,“我生活在与你们完全不同的世界,我真的不是你们说得那个楚瑞。”
一袭话语,简直如同绕口令般,但内容却令人震惊。我手抚杯沿,脸色却越发的难看起来,将信将疑的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问他,“这话越听越妙了,你是说:你借尸还魂,用了楚瑞的身体?”
他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这么说来,楚瑞真的死了?”我目光黯淡了下来。
他喘着粗气,生怕我不相信似的拼命点头。
“那——本王留你何用?”我双眼迸射出幽幽的光芒,嘴角带着冷峻的笑意,“虽然有些可惜,不过如此倒也好办,不如你就和楚瑞同去吧。”
说罢,右手暴长,紧紧的扣住他纤细的脖子,用力收紧。那人立即就说不出话来,两只手拼命的挣扎,嘴也大张,想要吸着气,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忽然留下泪来,一滴滴、斑斑绰绰的落到我的手背上,如同灼热的火烧到了心里一般。我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在水边所见那人时,伊人体态风流,风姿绰约,令人心醉,而如今却只剩这躯体,神魂不知去向何处……但至少……这个躯壳还在……
颓然撒手,那人却沿着我的手臂,软软的倒在床上,人事不醒。
我一人坐在床沿怔怔出神,听着外头大风穿檐的呼号呜咽声,越想越觉得此事太过匪夷,光听他所说的只觉得万绪纷来无以自解,但也断不能只听他的一面之词,必须得加以征实。
思及至此,便腾的站起身来,对着窗外沉声唤到:“蓝矾!”
“是,五爷有何吩咐?”
“去备马,本王有事要办”,略微压低声音,“待会儿从边门走,不要声张,只你跟着就行了。”
“是”,蓝矾很快便消失在窗下。
我与蓝矾一路飞驰来到定国寺。
“方丈大师,一向可好?”母妃经常喜欢来这里参佛,我从小便喜欢这寺里的清幽环境,所以与虚云方丈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