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点点低哑让严峫心头微微发热,但他没表露出来,穿过建宁市局停车场,打开辉腾车门坐了进去,问“你在家干嘛呢”
从那边的动静来听,江停应该是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睡觉。”
“睡觉好,上次复查医生不说你应该多静养么,对大脑里的淤血有好处。今天锻炼没”
江停昏迷太久,肌肉没有萎缩已经很难得了,力量和敏捷度都大大不如以前。医生的建议是慢慢复健、不要心急,切忌疲劳和剧烈运动,这辈子基本没可能恢复到昏迷以前的水准了;但江停总想跟严峫一道去健身房集中突击,严峫每次只能找借口不带他去。
在争执了好几次后,严峫干脆买了几台健身机器放在家里,声称要以分分钟几万块上下的身价来亲自当江停的私教。
“没。”江停言简意赅,“没精神。”
“怎么没精神啊尚网,是因为私教不在家的原因吗”严峫发动了汽车,眼底不自觉地浮现出了笑意“要不你下床去趟茶水间,我在那放了个好东西给你。”
“”江停在电话那边无声地挑起眉梢,穿着居家拖鞋走进茶水间“什么东西”
“打开柜子。”
江停依言打开橱柜,愣了愣“你怎么”
辉腾车缓缓开出市局,后视镜中映出严峫上翘的嘴角。
茶盒里的第二块老同兴茶饼已经被拆了,方方正正躺在油纸上,仿佛生怕得不到宠幸似的,还被严峫用餐刀撬了两小块下来,散落在周围的每一粒残茶都在清清楚楚表明这一点就算给重新包上,也完全没有任何收藏价值了。
“那天想煮茶叶蛋来着,一不小心就把这包给拆了。”严峫含笑解释,“拆了就拆了吧,茶就是让人喝的,不喝哪来的价值成天塞在柜子里指望着它下小茶饼不成”
手机那边静默片刻,才传来江停一声哭笑不得的叹息“你这人真是”
严峫也笑起来。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通话两端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半晌严峫“哎”了嗯一声“江停。”
“嗯”
“以后别回恭州了,来建宁呗”
“”
“挂个职在警察学院,没事帮市局现场,跑跑腿啥的。异地婚姻难以维系,建宁工资高物价低,温暖湿润空气好,你说是不是”
江停低声说“是。”
“抽空再去国外办个婚宴,把我们家里人都请上,你说怎么样”
江停笑起来“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严峫却很坚持“行不行,嗯问你话呢”
“行行行办个满汉全席,随便你。”
“那你可算答应了,我记住了啊。”
“嗯嗯,我答应了。”然后江停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猝然补充“但那茶饼你不能再拆第三个了就留着让它们下小茶饼吧,我真的不喝这玩意了”
严峫失笑道“就你事多。”
转向灯发出轻微的滴答声响,严峫双手扶着方向盘,眼底映出前方排队驶向高架桥的车龙。更远处天幕苍灰,云雾浩渺,风吹着哨子从车窗缝隙中灌进车厢。
“你这是上哪儿去”江停问。
“去个现场,离市区有点远。今晚可能回不来了。”
“”
“可能要忙到明天上午,唉,也确实烦。”严峫顿了顿,咽了口唾沫,又说“好好吃饭,晚上再给你打电话,啊”
江停无声地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转向灯还在滴答,严峫挂了电话,眼底那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意尚未完全褪去,内心就涌起一丝丝带着酸痛的冰凉,仿佛整个人被吊在悬崖半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只有风呼呼地从脚底渗进四肢百骸。
车窗外的喇叭声、喧哗声、引擎启动和刹车的声响突然都变得非常遥远,侧视镜中映出严峫晦暗不明的侧脸。半晌他终于打开车载蓝牙通讯录,轻轻拨通了另一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