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不曾接好,述职呈文跌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随着这一声,花厅中便迅速凝结出一丝微妙的气氛。
窗外风拂着蔷薇架,被风吹起后,便扑簌簌地洒进来,洒在书案上,也洒在两个人之间。
除了那沙沙风声,空气中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一下下地响着。
青葛的嘴唇动了动,试探着道:“殿下——”
宁王却直接道:“没什么,是我没留心。”
说着,他弯下腰,便要捡起来。
青葛自然不能让他捡,当下也要弯腰,不过很快意识到他已经在捡了,两个人都这样低头去捡回碰在一起,她便马上收回了动作。
宁王捡起来,小心地拭去上面的不存在的灰尘,之后打开来。
他略垂着眼,走到书案前坐下,翻开来看。
青葛轻攥着指尖,调整呼吸,借以释放适才心里的异样。
她抬起眼,视线缓慢地扫过。
他乌发如墨,以一根通体温润的墨玉簪高高束起,那根墨玉簪……恰就是那里他救自己时戴着的。
她视线不着痕迹地往下,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微垂着眼,薄而狭长的眼皮垂着,内褶薄薄的。
他正在看她的述职呈文,一页一页看得极为认真,偶尔间会抬起修长的手指翻动,偶尔也会停下来。
这让青葛的思绪开始散漫起来,想起这两年在缟兖的种种,也想起自己认真撰写述职呈文时的心思。
她会想起那一晚离别时她说的话,于是当写出这份述职呈文时,仿佛要兑现诺言,是希望自己更优秀一些。
她知道他素来是敏锐严瑾的,甚至可以说是苛刻的。
无论两个人走向何方,于公,她都希望自己堂堂正正问心无愧。
这时,宁王突然抬首,望向她。
才刚看过述职呈文的目光,此时还残留着些许认真的锐利。
这让她在猝不及防间,有种被看透一切心思的狼狈。
她略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道:“殿下,有什么问题吗?”
宁王道:“也没什么,只是想详细了解下。”
他随时翻了翻那呈文:“缟兖土地情况复杂,这些都要分门别类划分吧?”
青葛收敛了心神,让自己回忆起缟兖的详情,想着自己的述职呈文:“是,只土地种类便有多种,这些都要分别定下税粮,已经将土地划分种类,并做了简图编次字号,详细登记田主姓名以及田地丈尺四至,绘制田亩形状,编制成鱼鳞图册。”
宁王微颔首,视线再次落在这述职呈文上。
身为暗卫,她并不会花费太多功夫在书法上,是以严格来说,那字迹并不算多好看,不过她腕部有力,力道灌注于笔尖,那字迹逆锋起势,杀纸前行,看着倒是淋漓尽致。
这让他想起她往日手握长刀的样子,英姿飒爽,眉眼锋利。
他双眼微阖,驱散心里那些杂乱的想法,尽量专注地听她讲。
其实这些他已经看过了,从皇兄那里拿到的函件,足以让他对缟兖研究透彻,不过他还是想听她说说。
她说话时语速并不快,但口齿清晰,总之能简单扼要说到最关键。
这让宁王不由去想昔日,昔日她假扮她王妃时,是什么性子,怎么说话?
他这么想着,却突然发现花厅中安静下来了。
他看过去,却见她正无声地望着自己,清澈如水的眸中仿佛漾着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