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肯定看得明白,描写的是战争的残酷,字字滴血的反战诗,而且风格和前面那首一样,显然是一个人的著作。他稍作斟酌道:
“嗯……写下此诗的前辈,不知姓甚名谁?李某为官多年,对西海各部乃至王庭,都了解颇多,但未曾……”
夜惊堂平静道:“二十年前,北梁撕毁盟约大军压境,王庭为保百姓不受战火殃及,拒敌于天琅湖畔,战败后,无数忧国忧民之士为此殉国。李大人作为战胜者,跑来问我姓名,我又能从何查起?”
“呃……”李嗣表情一僵。
“我其实更想问李大人,这些人安葬在何处。他们深知战乱之苦,不想打仗,但北梁大军压境,为了身后百姓不受敌国欺凌,不得不打。战死殉国之后,北梁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一切,却未曾对这些忧国忧民之士生出过半点敬意,也未曾体恤西海百姓半分,现在反倒开始询问起这两首诗词的出处。”
夜惊堂扫视对面五人:
“难不成埋在天琅湖畔的几十万条性命,还不如这两首诗,更能警醒诸位,何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
李嗣哑口无言。
过来前他已经准备很多,甚至想过夜惊堂仗着武艺逼迫折辱,他该如何应对。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武艺通天的武魁,竟然给他讲大义,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引经据典,硬把他讲的无话可说。
几句话过去,大仁大义丢干净了,还暴露了自己才疏学浅,这还谈个什么?
厅堂内安静了许久。
王赤虎终究是武人,学问不多,感受到的冲击力没在坐文官大,率先反应过来,拍了拍手掌,赞叹道:
“看看,人家年纪轻轻能当国公不是没道理的。李大人还是低调点,有事说事就好,耍嘴皮子是自取其辱,说不过动武,更是自寻死路,这换我来,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是吧陈大人?”
陈贺之来之前根本没想到,夜惊堂诛心的刀,比腰上的刀更狠,当前硬是不知道该说啥好。
北梁五人,憋了半天后,还是大儒傅孟林,挑出了点小毛病:
“夜国公博古通今深明大义,确实让我等叹服。不过这‘塞北途辽远’这句,放在南朝挺合适,而西北王庭的北方,就是亱迟部的地界……”
夜惊堂微微偏头:“甲子前,北梁奇袭西北王庭后方,烧杀抢掠寸草不留,致使王庭一蹶不振。这事傅老先生是忘了,还是觉得那不算战乱?”
“……”
傅孟林神色微僵,在那双平静却如同两柄尖刀般锋锐的目光下,仪态都没稳住,把头低了下去。
夜惊堂见所有人不说话了,不紧不慢起身:
“我对两国朝政了解甚少,便不打扰诸位商谈了,去外面走走,如有事,可随时差人通报。”
踏踏踏……
哗啦~
侍从打开滑门,夜惊堂缓步离去。
两国交涉,忽然离席把客人晾在一边,是很傲慢无礼的行为。
但李嗣若是把夜惊堂叫住,话估计都说不利索,当下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脚步声走远后,才重整气势,面无表情聊起了正事儿:
“两国通商,边关百姓深受其惠……”
陈贺之当侍郎半辈子,第一次发现和北梁沟通如此简单,他起个头就完事了。再继续嘲讽,李嗣等人怕是得不堪受辱、拂袖而去、改日再谈了,当下也客气了几分,招了招手:
“上菜吧,边吃边聊,不着急……”
李嗣等人,显然是没啥胃口,脸都是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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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服,头竖玉冠胡须收拾的一丝不苟,仪态看起来也就比左贤王差点,和不修边幅的黑衙总旗比起来完全换了个人。
虽然穿的像个人物了,但王赤虎性格还是没改,来到跟前后,便低声嘀咕道:
“在黑衙忙前忙后,都操劳瘦了,今天换衣裳,才发现袍子都撑不起来,你看这裤腰带松的……”
夜惊堂聊了两句,便一道前往芙蓉池中心地带的望江阁,因为陈贺之是主官,此时走在前面,夜惊堂和王赤虎只是当压阵的人物陪同。
两国臣子接触,如果在公开场合,只能把酒言欢互相吹捧,根本聊不了什么东西;为此双方吃饭的地方,是在望江楼大厅的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