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可知一方铜镇纸?”
“铜镇纸?”
李林甫喃喃了一句,目光中浮起回忆之色,他脸色不太好,思考得有些吃力。
薛白也在瞬间做了思考,又道:“我听庆王说,要除掉张垍,只需找到一方铜镇纸,那镇纸上盘着一条螭龙。”
“螭龙?”
李林甫显然惊讶了一下,闭上眼,竟是睡着了一般。
过了一会,薛白问道:“右相?”
“你方才说什么?”李林甫眼也不睁。
“庆王说武惠妃之死与铜镇纸有关。”
“庆王?”李林甫重复了一遍,喃喃道:“庆王想为武惠妃守丧,打的无非是争储位的心思,他很聪明,看出寿王大概是无缘于储位了。”
李岫愣了一下,想要开口说话,却见薛白抬起手指,按上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只听李林甫继续道:“我答应过惠妃,一定保护寿王,只怕往后要食言了。”
“为何?”
“汉景帝时,栗姬一心争皇后、太子之位,终落得恚恨而死,以史为鉴,可以知人心啊。”李林甫叹惜道,“惠妃生前,一应用度,皆以皇后之礼。死后被追封为皇后,待到下葬时,反而只以嫔妃之礼草草安葬,庆王为此还请示了一番,圣人却不愿再作花费。”
“阿爷,别说了。”李岫终是忍不住,打断道:“这些话大逆……”
“闭嘴。”李林甫道,“这里没有家奴说话的份。”
李岫只好去拉薛白。
薛白却给了他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继续向李林甫提问。
“为何?”
“你以为圣人宠爱惠妃,只因用情太深?涤荡武周妖风岂是那般容易的。惠妃一死,武氏外戚闹得厉害,只好以一个皇后的封号安抚他们。至于太府的花费,却不是能给死人用的。”
薛白问道:“如此说来,圣人是……”
“我们都被圣人利用了啊。”李林甫道,“圣人是利用我们除掉太子、张九龄。眼下事成,圣人便要扫除不听话的棋子。”
李岫听得如此言语,吓得脸色发白,有心想要再次阻止,却已吓得不敢轻易开口。
“武惠妃该不会是……圣人赐死的?”
“她今年,该是三十八岁吧?她一向康健,岂会被冤魂吓死?”
“可那铜镇纸?”
“赐下鸩酒时,盘子里便放着那方铜镇纸。你当那是什么?那是一个理由,让惠妃饮下鸩酒的理由。”
薛白又问道:“那方铜镇纸后来又到了何处?”
“似乎是与惠妃别的遗物一起赐给寿王了,或是收到了太府库藏里。”
“赐给寿王?圣人是想以皇孙之死警告寿王?”
李林甫沉默了片刻,淡淡道:“圣人根本就不在乎皇孙,孙子比儿子还要多许多,有何好在意的?若真在意,为何只死了惠妃,而你没事,我也没事。”
薛白不知所言,李林甫对此事的看法与唐昌公主完全不同,唐昌公主说圣人是因皇孙之死而发现被武惠妃欺骗,从亲情的角度解读;李林甫眼中却只有冰冷的权力规则。
那么,谁才是真正说中了李隆基心思的那个?
“那方铜镇纸,能打死人吗?”薛白又问道。
“既已打死,多言何意。”李林甫道,“此事到此为止,往后只当不知,烂在心里吧。”
薛白见他不想再说,还是又问了一个问题。
“那,右相看我是谁?”
“杨洄。”李林甫眼也不睁,“你在与我耍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