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一路往前,很快就到了那村里,村里人听说找人,又看他们穿戴是外乡人,自然多有提防,幸亏聂南圭拿出橘子来套近乎,人家这才说起来,最后总算找到了那卖家。
卖家开始的时候,见到他们就皱眉,估计是怕来找后账的,等初挽说明来意,对方才道:“这是老陈的,你们找老陈?”
陈?
初挽心里隐隐感到失落,不过还是道:“麻烦带我们见见老陈吧。”
那男人便带着他们过去,说是老陈住村北边。
一路上,聂南圭开始和对方搭话,三言两语地套话,就听那男人滔滔不绝地说。
“老陈可是一个苦命人,听说他本来挺厉害的,以前还在北京首饰公司干过,是个手艺人,早些年还被巴黎请过去,说是要献艺,不过他不舍得离开咱们国家,没去。这不是现在改革开放嘛,人家通县陶瓷厂请他过去,让他当工艺师,结果他脾气不好,和那边领导闹得不痛快,没多久就被人家辞退了,现在回到老家养老,身边也没个子女,日子过得苦,这不,又病又老,马上就要咽气了,结果手头连一分钱都没有,要不我才想着,这人不容易,帮他卖个东西,好歹临走前有钱置办个衣裳。”
初挽听着这话,心便跳得快了。
她已经几乎确定,这个所谓的“老陈”就是她太爷爷的大弟子王永清了。
王永清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做事很讲究,也有些怪癖,年纪到了,挑三拣四,不被厂子里领导所容忍,是很有可能的。
这个年代的人,古玩瓷器都不太放在眼里,更别说后挂彩,没人懂这些,也不把这位后挂彩大师看在眼里了。
说话间,几个人便来到了一处,这边院子里枯草成堆,还有杂乱的鸡粪,几乎无处下脚,那房子也十分破旧,在秋风中瑟缩,摇摇欲坠的样子。
聂南圭和初挽跟着那男人往里头,就听到房间内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两个人对视一眼,走进去。
刚进去时,眼睛并不能适应里面的黑暗,等终于看清了,就见破败的老炕上,露着棉絮的老蓝被子里,躺着一个身形枯瘦的老人。
男人招呼着:“老陈,有两个外乡人,他们说认识你,来看看你。”
老人听了,艰难地压下咳嗽,喘着气,睁开眼睛,哆嗦着看向聂南圭和初挽。
当他看到初挽的时候,眼睛陡然间亮了:“你,你,小师妹……”
到了这个时候,初挽已经确定床上躺着的老人是谁了。
她压抑下胸口的热意,走上前,低声说:“我是初步瀛的女儿,你是王爷爷吧。”
床上躺着的老人——王永清,听到这话,眼睛陡然睁大了,他盯着初挽,看了很久,陡然间老泪纵横。
他一边流着泪,一边爬起来,抱着被子,就在床上,半跪在那里:“师父呢,师父呢,师父他老人家呢?他老人家呢?”
初挽:“我太爷爷在三个月前已经离世了。”
她盯着王永清,道:“我太爷爷临终前,一直牵挂着的就是我姑奶奶,终其一生,他都无法释怀。”
王永清一听,怔在那里,之后便嚎啕大哭,捶胸顿足:“我对不起师父,我对不起师父,我这样的人,竟然能苟活至今,我对不起师父!”
初挽试探着道:“王爷爷,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怎么会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