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神奇,你我的思想能于茫茫宇宙中交汇,这使我对你的世界感到好奇。然而现实是有着微光的暗夜一片,我想象不出来你们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我一直梦想像你们人类一样环游世界。假如这世界真的存在着一个由黑洞和白洞相连的神秘又深邃的时空隧道,能使小王子旅行的梦成为现实,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如果我真的离开了这个赭红色的外壳进入到了深邃的时空虫洞中,真的飞向那另一端的宇宙,又是否会见到你呢。
我不知道。在宇宙中遇到虫洞的概率有多小,我能生存的概率有多小,遇到你的概率有多小。我不想思考这恒古的难题,也不愿考虑时空旅行的后果。但是我明白,一旦意识毁灭,我将坠入不复的深渊。最近我经常感受到一阵异样的波动,似乎有一个黏腻又巨大的引力场在召唤着我。我想可能是小王子的飞鸟要带我去异次元旅行了。
要不要提前向你说声,凯蒂?
我开玩笑的。
真诚的
安德
第三章幻象
凯蒂的日记,5月8日
最近天气不好。
一直和我“通信”的那个爱问问题的家伙消失了。我怎么呼唤也不回答,干干净净,消失的半点踪迹也无,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刚开始我吓了一跳。能想象吗?当你在干着什么事的时候,突然就有个声音,脑内的声音,对你说,嗨,我是安德。当时我正在画画,差点将调色板扔出去。简直是见了鬼了。但是慢慢的我就习惯了,那个声音就像另一个自己。斯芬克斯不会欺负我,但是它也不会说话。虽然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很讨厌,还经常开玩笑,但是却是唯一和我说话的声音。但是就在某一天,他突然消失了。好吧,我承认我没有证据。因为我们只是在“脑内”进行的交流,根本不存在什么“消失”一说。但是他的确不再回答我了,无论我怎么呼喊。听起来简直是疯了,不是吗?在脑内呼喊一个可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是事情是千真万确存在的,他说他是“意识体”,外壳是一个星球,还是赭红色的。意识体,时空的起点,宇宙的边缘,从未有过的感官?提出的问题倒是很发人深思,可惜没有人能够回答。至少目前没有人能够确定的回答。这是宇宙哲学,涉及到全部生命的始终,没有人敢随随便便交卷。
我不相信生命是无尽的循环,我不相信意识流的存在。我经常做一个梦,梦里有光,有哭喊,有人群,有刺耳的声音。一双手将我拽离险境,奔跑,将我扑倒,一动不动。我想挣脱却挣脱不得,我想呼喊却发不出声音。恐惧的绳索将我紧紧捆绑,梦魇嬉笑着把我拖进陷阱。如果真的有意识流的存在,它该是什么样子?做那些噩梦的时候,我的意识又去了何方?用思想与我通话的那家伙,不管他是以什么样的一种形式存在,都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
现在家里空荡荡的,我独自一个人坐在这里,没有任何人在我身边,没有任何人和我同样,思考着关于宇宙的哲学。
意识到底何去何从?
斯芬克斯又在烦躁的扒拉盆底的石块,看着它,我突然心生一丝羡慕。它们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又将是会怎样度过它们漫长的一生?清澈的月光流淌到斯芬克斯深绿色的龟甲上,映出若有若无的光泽,仔细看又遍寻不着。花园里月季静静的互相依偎,尖刺环绕着她们,没有一丝不安详的韵律。隐隐的音调在星河下流淌,深蓝色的夜空下,那三颗星星的位置一如始终。也许他们也在互相环绕着,围着宇宙间的篝火唱着歌。可谁又知道呢,我离他们那么远,等光慢慢的跑进我的眼睛,这就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要说了吗,安德?
“嗯……凯蒂?”
我听到一个久违了的声音。
有人在叫我。在月季的深处,在宇宙的深处叫我。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就好像置身在广袤的太空,周围的一切都像没有了重力一样缓慢的漂浮,漆黑的天幕中,我失掉了一切感官,却还是能感受到那些物质,那些璀璨的星云不停地旋转、旋转、旋转。
“凯……凯蒂?”
那个男孩,那个思考宇宙哲学的他正在含混不清的叫我。叫我的名字。
“凯蒂!天都黑了,快回来吧!”
我回头看,那个红色头发的女人站在门口叫我的名字。我被拽回现实。眼前没有满天繁星,没有月光如水,没有星云似海夜深如晦,没有喜欢开玩笑的男孩。如梦似幻的声音再一次消失。我抹了抹斯芬克斯壳上的泥土,收拾好画笔,向房子走去。那个女人想拿走我的画笔,我躲开了。我没有抬眼看她的脸,挣开了她抓住我的手,停住脚步。我回头望向稀疏的月季花园,那三颗星星已经不见了。
我诧异了一秒,然后走进屋子。
“凯蒂,你干嘛又进那片荒地画画?”那个女人大声喊着。
我低着头没说话,继续帮斯芬克斯洗澡。它不安分的在桶底晃动它的小脑袋。
“把这个吃了。”她走过来。递来一瓶盖的小圆片和一杯水。
我盯着她的手,没有动。
“感冒药,快点吃了。”
有什么所谓呢,就算她想杀了我也轻而易举。我想起了那些大声喊着让我去死的小孩们,他们捡起地上的石块,或其他的什么东西,抡动着胳膊纷纷用自己最大的力气砸到我身上,伴随着喊叫和含混不清的话语。很疼。我越是表现出疼痛,他们越是兴奋。他们大声地笑着,比赛谁扔的更准。没有人真正关心我,所以我憎恶现在的这个世界。
我盯着那一瓶盖的小圆片。就算我清楚的知道我并没有感冒的症状,我还是把那些药片吃掉了,把水也喝得干干净净。
你们让我去死,我就去死好了。
今早我又看到了被他们在碾死在路边的可怜的蜈蚣尸体。它们的残体孤零零的,像一滩烂泥一样的趴在地上。凭着自己略胜一点的智力与能力就随意践踏蹂躏其他生物,是谁给了人类如此傲慢的权利?
我把杯子扔到桶里,抬头看着那个女人。我很愤怒,但是我不知道如何表达。杯子下沉砸到了正在水底的斯芬克斯,它吓得一缩脖子。
她急忙把杯子捞了出来,瞪了我一眼,转身走掉了。
斯芬克斯好奇的浮了上来,伸出脖子看着我,我把它捞了出来,放到地上,它一拐一拐的爬走了。我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没有任何光亮,今夜又是阴天。隔壁传来小孩嘈杂的嬉笑声,我垂下头。
我闭上眼睛。
夜幕彻底拉上,雨点儿们降临人间了。我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我不想再思考人性,我只愿意想值得我思考的的东西。三颗小星消失了,那个爱开玩笑的男孩也不知所踪。我似乎记得他有两个同伴,但是从没说过话。这一切到底有什么联系?他还没有告诉我什么?他说的话是那么的难以置信,恍恍惚惚的,和下午阴沉的天气一样,亦真亦幻。
风吹开了紧闭着的窗帘,露出了外面漆黑的天空一隅。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唯一的光亮是路灯在远处孤单的闪烁。窗子打开了,潮湿的感觉一下一下的袭来,是雨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