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虏的地盘,与大明朝的辽东、蓟州、宣府三镇都有接触。
但蓟州镇更像是内镇,东虏轻易是不敢踏足的,就只能从宣府、辽东二镇运东西给东虏。
之所以粮食、棉物不一同给东虏,这就与大明朝特殊地理有关,辽东镇最冷,许多储备的棉衣、棉被都在辽东镇、蓟州镇,以备大明军队将士的不时之需。
而粮食,朝廷专门在山西设了个常平仓,从常平仓调粮,与东虏最近的边镇除了大同镇,就是宣府镇。
两百万斗粮食,十万套棉物,虽然不能彻底解决东虏过冬的问题,但能解燃眉之急,如此,便于大明朝视情况判断给予东虏援助。
东虏不能倒下,但东虏也不能舒服,以免养虎为患。
“是。”陈以勤领命。
内阁问题解决,但人却没有走,朱厚熜从御座起身,一边思考灭佛灭道的方法,一边问道:“还有什么事?”
“圣上,现今我大明朝富者田连阡陌,竟少丁差,贫民地无立锥,反多徭役,而诸祸之源,便在丁银制度,臣请旨清丈田亩,摊丁入亩。”陈以勤道出腹稿。
在大明朝,丁银与里甲、均徭等四差银一起,都由地方官员征用,并不上缴朝廷,因此这项收入多落入官吏的私囊。
而朝廷这里,也没有全国丁银的统计数字,只有户丁的总数,所以,在制定朝制时,朝廷也未涉及丁银的处理以及如何支配的问题。
如此一来,赋税、徭役,地方上只要对得上朝廷的要求即可,而不管赋税、徭役落到谁的头上。
官员士绅利用优免特权隐漏人丁,奸猾之徒又托为客籍以为规避,而丁银项目仍然存在,赋税、徭役自然而然便都落在贫苦农民的身上。
对此,陈以勤提出的解决办法,是重新清丈全国田亩,废除丁银制度,转而摊丁入亩。
这是对官吏、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的查漏补缺,不再按照人头计赋税、徭役,而改按照土地或田赋数均摊丁银,这部分农民土地较少或没有,负担自然较前减轻。
但是,拥有土地多者,不仅有官绅,还有大族豪强,陈以勤这一谏,是要对以田地传家的大族豪强沉重一击。
陈家,这支当世距离世家最近的家族,要将自家家族以下的大族根基给刨了。
朱厚熜望着陈以勤的眼神中,多了些惊讶,多了些赞叹,要不说还是读书人呢。
自我以上,众生平等,自我以下,秩序分明。
陈家仗着自家不在田地里刨食吃,就肆无忌惮刨其他家族的根基。
稳、准、狠!
土地。
是许多大族传承根本。
谁也不敢保证,世世代代的子孙皆是聪明人。
而家族拥有大量土地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但凡后代还有点脑子,不那么败坏家产,凭借着收租,就能挺好多年。
千亩良田,可保家族一代传承;万亩良田,可保家族两代传承;十万亩良田,可保家族三代传承。
要是连续四代都出败家子,那便是天命,家族败也就败了,无怨无悔。
清丈田亩,是拿刀子往世家大族肺管子上捅,那摊丁入亩,就是将世家大族往死路上逼了。
足赋税,足徭役,大明朝那些惜财如命的大族,怕是听到这两个‘足’字都能吐血。
朱厚熜没有立刻同意,当然也没有反对,笑着反问道:“与其摊丁入亩,何不均地于民?”
陈以勤心头顿时掀起惊涛骇浪,他原以为自己的想法就够大胆的,没想到,圣上却要比他还要大胆。
如果说,摊丁入亩是敲了敲大族豪强的棺材板,那均地于民,就是掀开了大族豪强的棺材板,挖出了大族豪强腐朽的尸骨,暴露在阳光下后。
把土地重新清丈,再按人头分配给百姓,是彻底毁掉大族豪强的生存土壤。
除非,大族豪强利用手中的财富再去买卖土地,重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