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答赤着膀子,问道:“薛禅,左翼的增税征收的如何?”
薛禅。
是参议之意。
之前赵全、丘富在时,是俺答得意的两位薛禅。
在与大明朝议和后,赵全、丘富等汉奸头目被作为议和条件送回了明廷。
听说赵全、丘富等汉奸尝遍了人世间所有的酷刑才死,死的时候,连血肉都没有了,空荡荡的骨架,就和腐烂多年的骷髅架似的。
但明廷连骨头架都没有给这些汉奸头目留,在赵全、丘富死后,混上了猛火油,烧的干干净净,连骨头渣,骨灰都没有留下。
沈惟敬取代了赵全、丘富的位置,成了俺答唯一的薛禅,半合伙人的存在,理应享受到比赵、丘之流更高的待遇,更高的信任。
也儿钟金毫不避讳,就在坐塌上换着新丝绸衣服,偷瞄了两眼的沈惟敬,极力平复着心绪,但说话间还有点不利索,道:“回汗…汗爷,一切顺利。”
“小王子部落的人就没有反抗吗?”俺答直指心头大患,问道。
“反抗又能如何?草原上只有一个主人,草原左、右两翼,也只有一个可汗,那就是汗爷!”沈惟敬奉承道。
这一番话,简直说到了俺答心坎里,再想想之前总是劝说他团结小王子,团结草原左翼的赵全、丘富,俺答觉得今时太舒心了,仰脸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不过,我早就看出小王子和草原狐狸一样狡猾,而且有草原狼一样的耐心,哪怕现在还没有偷腥,没有露出獠牙,但也不能放松警惕。
大祭司说,草原上还会有雪灾,天寒地冻之下,牛羊会被冻死,最冷的时候,连人也会被冻死。
时间就在新的互市交易之后,到那时,把麸糠给草原左翼,逼急的小王子,或许会不顾一切,但我会让吃饱喝足的右翼军骑守在两翼中间,一旦小王子有异动,我就会让小王子在这草原之上再无立锥之地!”
增税令,一边拉走了草原左翼的牛、羊、马儿,一边削弱了草原左翼的力量,俺答要做的,便是重现祖父达延汗统一草原的壮举,真正成为草原的大汗。
雄心壮志下,俺答似乎又恢复了些精力,拉过了也儿钟金,又开始了驰骋。
在一声声娇媚的“大汗”“大汗”声中,沈惟敬出了汗帐。
他本来是想与俺答说从草原左翼增收的牛羊、马儿该如何处置的问题,见汗爷的兴趣不在此,他想了想,继续让沈家人解决这些‘麻烦’。
互市鞑靼一匹马儿,才卖五十两银子,但沈家人,能买六十两银子,该是汗爷的银子,他会留下,但倒手的利润,他和沈家就含泪收下了。
那样牛羊也是一样,苦一苦草原左翼,骂名俺答担。
“赚到这么多银子,皆赖恩师在明廷中照拂,也该走动走动了。”沈惟敬望着京城的方向,呢喃道。
吃水不忘挖井人。
要不是恩师点将,他兴许还在会同馆做翻译,当然做翻译也没有什么不好,但在鞑靼当大明朝的驻外使节对于他来说,更加海阔天空嘛。
要送礼,还要送重礼!
……
这天竟是如此的寒冷。
下着大雪,还刮着寒风。
但这家的主母却让窗大开着,门也大开着,任凭寒风裹着雪花吹进来。
这便是世间火体之人。
也就至阳至刚之人。
常人以为至阳至刚之人,该是处变不惊,临危不乱,宁折不弯。
殊不知至阳至刚之人较之常人最大不同的是心地坦荡,不受缠绕。
譬如斯人处危地困境,该吃饭吃饭,该睡觉便睡觉。
若“枕戈待旦”者,并非拿着枪睁眼坐待天明,而是心如空城,枕着一杆枪也安然睡了。
海瑞前几十年侍母之寝也是如此。
母亲未睡自己便悉心照料,母亲睡了,自己便安心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