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知道,多少个夜晚,就在他沉睡之后,母亲总是这样坐在他身边,关照着他,等到天要亮时,再睡到床上去。
所谓“侍母”,其实是母侍。
天快要亮了。
坐在里屋床榻前的海母,望着熟睡中的孙女,眼中满是慈祥。
突然。
她听到了敲房门的声音!
由于敲门声轻,孙女尚在熟睡,海母便轻轻站起,撩开帐门走了出去。
见到海母,管家轻声唤道:“老夫人。”
“什么事?”海母答着。
“有贵人至。”
“哪一级的贵人?”海母问道。
自从她和孙女进了京,儿子在江南掀动无数风雨,就有不少称得上贵人的人来拜访。
一次,两次,她还见了,后面就没有再见了。
府门是开着,但就是不见客。
管家的声音有些发抖:“圣上!是圣上到了!”
海母听了陡地一惊,立刻走出了房间,那个满脸紧张的管家连忙屈下两条腿,跪了下去。
就见朱厚熜怀抱着世子,踩着雪,拾级而上,身后还跟着李妃。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海母要跪在雪中,但提前得到旨意的黄锦,上前搀扶住了,“圣上有旨,海门忠孝,老夫人不必多礼。”
海母身体一震,下意识地望了眼天子,可又低下头,道:“多谢圣上!”
朱厚熜比海瑞只大七岁,比海母小十几岁,笑道:“老夫人,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没有穿龙袍,也没有自称朕,怀里还抱着睡熟的世子,这一副寻常人家祖父抱孙的画面,海母愣了愣,忙声道:“圣上,请。”
进了屋头,随侍而来的黄锦就代替了府中的管家、奴仆,熟练的给所有人端茶倒水。
外屋的动静,惊动了里屋的囡囡,囡囡走了出去,见到这么多人,一时有些害怕。
海母就要呵斥孙女跪下磕头,却朱厚熜阻止了,招呼囡囡过来,将世子交给了囡囡,温和道:“囡囡,以后他是你的弟弟,要你来照顾他,你愿意吗?”
七八岁的小女孩,看了看眼前这个威严与和蔼俱备的人,又看了看怀中十一个多月大的小孩,又看了看祖母,还看了看站在最远处的贵妇人打扮的李妃,犹豫了会,五官端正的小脑袋轻轻点了点。
虽然她不知道眼前人是谁,但只要祖母没有反对,她是愿意照顾怀中的小孩的。
就像父亲、母亲交代的,她是大孩子了,在外要学会照顾祖母,照顾小的孩子。
懂事且懵懂,这样矛盾的眼神,只能在孩子眼中和身上出现,朱厚熜摸了摸囡囡的脑袋,道:“弟弟还在睡,你去把他抱到里屋继续睡吧。”
囡囡听话的抱走了朱翊钧。
朱厚熜望了眼李妃,李妃也走进了里屋,以后,怕是要在这府里生活了。
裕王府…大明朝已经没有裕王府了。
“老夫人,多谢了。”朱厚熜对海母没有拒绝接收李妃、世子母子俩表示感谢。
朱载垕离国后。
作为祖父的朱厚熜想了许久,有心想将朱翊钧带在身边,亲手教导,但总觉得这不是办法。
朱翊钧还小,父亲不在身边,母亲不能也不在身边,又不能让李妃进玉熙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