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说,没有这步步为营的算计,她或许根本无法成为一名“救世主”
森鸥外微微一怔,原来如此,无怪乎极昼修女曾经称自己是“理应死在昨日之人”,而福泽谕吉却皱起了眉头,并不赞同这个计划。
森鸥外向来理智到近乎冷血的地步,他坚信任何困境都会有“最优解”的解决办法,就算没有也可以创造牺牲一人而换来整个世界的安全,这似乎很划算。
“可以一战,但并不能保证必胜,如果你失败了,这个世界依旧会毁灭不是吗”
森鸥外“因为造成的后果太过严重,所以我无法接受将希望完全寄托在一人身上的做法。”
福泽谕吉“我并不能认同以个人的鲜血与牺牲换来的未来。”
虽然出发点不同,但森鸥外与福泽谕吉的观点和法却是出奇的一致。
“即便面对的是堆积如山的尸骨,手里捧着的是用人命换来的希望,但我们都在为生存而拼尽所有。”
“千酱,这个世界没有英雄,只有我们这些像野犬般活着的凡人。”
“天空崩塌在即,理应为此负责的就绝不仅仅只是你一人。”
被乱步牵着手走出会议室的薇拉,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大人的脚步,望着走在最前头的福泽谕吉的背影,眼神有一瞬的茫然。
阳光泼洒在中年男子银白色的碎发上,像斑驳跳跃的光点,模糊了如山峦般厚重的轮廓,为眼前之人过于坚毅的五官平添了几分柔和。
“为什么拒绝了呢”走到河面波光粼粼的溪流边,福泽谕吉顿住了脚步,少女顺理成章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不解与困惑。
“所有人都能幸福的结局难道不好吗为什么拒绝了呢森先生明明为了港黑的利益甚至能污浊自己的双手,利用太宰的好友织田作也在所不惜”
“是不相信我吗别担心,我会很努力的。”少女走到了银发男子的身边,拉住他宽大的和服衣袖,仰头望着他,“我可以做到的,我已经成功过的,所以”
薇拉只觉得头上一重,一只宽大而又温暖的手掌盖在了她的脑袋上,有些笨拙地揉了揉。
福泽谕吉垂眸望着她,他依旧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严肃神态,唇线抿得平直,像一柄深藏鞘中的刀。
薇拉金眸微微一转,橙红色的斜阳泼洒了满地,像最具有侵蚀力的染料,将天空与大地染成了哀艳而又华美的色调,那么美,却又那么凄凉。
福泽谕吉自觉得口拙嘴笨,不如森鸥外那般油腔滑调,更不像太宰那般擅于煽动人心,但是有些话,他觉得他应该说出口。
“织田作曾经说过写即写人,所以每个人其实都是一本,由自己动笔,由不同的人动笔,最后汇聚成了一个你。”
“但是人生除了幸福以外,往往也需要同等份的不幸,因为只有那样,你才会明白何为生,何为死。”
福泽谕吉沉沉地述说着,他朝着薇拉伸出了手,薇拉着他布满刀剑的手掌,便也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中。
握住女孩幼小却也同样布满伤痕与刀茧的手,福泽谕吉微微偏头,他心想,一个孩子到底要吃过多少的苦头,才会变成这么乖巧懂事的模样
又是被放弃了多少次,失败了多少次,才会连自己的也不要了,连自己的梦也不要了,跌跌撞撞地,接受所有人活在天堂里而自己永坠地狱的结局呢
“我的亲生父亲,是个无可被人挑剔的强者,冷漠而又强大,无人可以动摇他的意志,我一度很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后来,我遇见了我的养父,我的养父慈悲而又温柔,他教育了我如何生存,如何抬头挺胸,是他告诉我,我不是鸟雀,即便被折断脊梁骨也不能下跪与屈服。”
“再后来我遇见了好多好多温暖的人,他们教会了我如何成为一名英雄,如何对不幸的人感同身受,如何对活在悲伤中的弱者伸出援手。”
“他们还教会了我何为活着,活着就是感受阳光和雨露,浸染欢乐与微笑,是苍穹上的星星和午夜的花火。”
少女微微仰头,她一手摁在自己的胸前,目光平静地道“我想成为我所的人。”
“谕吉,活着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所以我希望所有人都能拥有这种幸福。”
乱步像个小孩一般靠在薇拉的背上,抱着双腿,“如果活着真的很幸福,那你为什么总是义无反顾地奔赴死亡呢”
“你已经死了很多次了,死亡一定不会是快乐的事,你不懂吗小,你真的不懂吗”
薇拉摇摇头,道“太宰说过,人永远不要同情自己,一旦同情自己,生命就是一场永无终结的噩梦。”
“可是你要明白,生存不是他人的义务,所有人都在迷茫,所有人都应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这句话对你而言或许有些残酷,但是你要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