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会儿,流烟在下人的引领下进了落玉轩,甫一见到容家兄妹,她稍稍怔了一下,“原来大公子有客人在,流烟冒昧打扰了。”
司仲卿上前一步站在她身边,柔声道:“无碍,这两位是我的表弟表妹,都是自家人。”
顿了顿又道:“不知烟姑娘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流烟对着容家兄妹欠身行了一礼,动作轻柔雅致,而后浅笑道:“大公子将此物落在蜃雪酒坊,流烟恐大公子有急用,所以就给大公子送来了。”
她说着对着身后的人招了招手,立刻有人上前来递上一只锦盒,司仲卿俊眉一拧,疑惑地看了流烟一眼,接过锦盒打开看了看,只愣了片刻,便又勾出一记笑容,“瞧我这记性,竟把这个重要的东西落下了,有劳烟姑娘深夜冒雨送来,仲卿感激不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语气柔和,神色温润,气氛暧昧至极。
一直紧盯着流烟的容曦终于按捺不住,瞪着流烟,话却是问司仲卿的:“就是她,对不对?”
容璟适时拉了她一把,“曦儿别闹。”
流烟不明所以,不解地看着几人瞬息万变的脸色,下意识地向雪衣望去,只见雪衣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冲她微微一点头。
容曦的脾气此时哪能忍得住,一把挣脱了容璟,三两步跑到流烟面前,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司仲卿手中的盒子,突然哽咽着喝道:“你还说你一有空就通知了我,那这个东西又怎么解释?你分明就是先去见了这姑娘,还把东西落人家那里了,你分明就是骗我,骗子!”
说罢,不等众人多说一字,一甩手气呼呼地奔出了落玉轩。
“曦儿!”三人惊呼一声,而后相视一眼,容璟对着流烟点头致意,“表兄,你有客人,和雪衣就留下,我去找曦儿就好。”
“这……”流烟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两人离去的背影,轻声道:“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司仲卿断然摇头,“相反,正是时候。”
说着,轻轻一叹,雪衣走上前来问道:“是不是查出了什么?”
流烟摇了摇头,指了指锦盒,“是楼主留下的东西,让我务必要亲手交到大公子手中。”
雪衣和司仲卿都吃了一惊,雪衣凝眉看了司仲卿一眼,道:“表哥知道大哥已经回来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这只盒子是楼主临行前留下的,让我等他的命令,命令一到就立刻把盒子给大公子送来。”说到这里,流烟的神色也没由来地沉了下去,“楼主还道,如有必要,可按着锦盒里的提示去找一个人,不过能不能找到就要看运气了,这个人每年都会回京待上一段时间,其余时间行踪不定。想要找他,确实有一定的难度。”
雪衣心中暗凛,容毓走的时候,司仲卿回京的消息知道的没有几个人,就连容璟都不知道,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似是看出雪衣心中疑惑,流烟浅浅一笑,“刚刚接到锦盒和命令的时候,我也觉得很惊讶,直到那天三小姐带着大公子到了蜃雪酒坊,我才明白楼主的用意。”
容毓,他毕竟是容家的长子,谋士世家后人,纵使他自称无心朝堂府宅,然他那随生而来的容家人特有的细致和敏感,又岂是寻常人所能比得上的?
想到这里,雪衣的心里便也沉静了许多,接过司仲卿递来的盒子仔细看了看,道:“外面雨这么大,又是深夜了,想来烟姑娘独身一人回去也不安全,大哥,你送送烟姑娘吧。”
司仲卿瞥了一眼外面,重重点了点头,对着流烟做了个“请”的动作,流烟也不扭捏,对着雪衣点头致意之后,随着司仲卿一道出了落玉轩。
轩内只剩下雪衣一人,骤然就安静下去了,她抬眼向四周看了一圈,蓦地轻笑一声,笑声微冷。
倒是难得有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可是她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近几日不知为何,她总是频频梦见那个被捂死之后又狠狠摔在她眼前的孩子,他不哭,只是那么悲伤地看着她,似是永诀。
胸口骤然一阵剧痛,似有千万只虫子在不停噬咬,痛得她忍不住伸手扶住一旁的木椅,缓缓俯下身去。
司颜佩,你以为你受点伤,躲了起来就没事了吗?休想,你休想!在我没有亲手为我的亲人、为我的孩儿报仇之前,你就做好一直噩梦不断的打算吧!
因为下雨的缘故,向来是不夜城的莫凉城早早地就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坐在马车里,除了外面的风雨声和车轮碾压的声音之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多余的声音。
司仲卿坐在靠门的位置,时不时地回身看一眼身后的流烟,虽然四下里一片昏暗,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他还是习惯性地挑起嘴角,淡淡一笑。
流烟忍不住轻声道:“你为何不问我,我究竟是谁?”
司仲卿莞尔,“你自然就是蜃雪酒坊的老板,烟姑娘。”
“若我不是呢?”流烟的声音稍微压低了一些,顿了顿,“以大公子的聪明,不可能什么都猜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