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琴音骤变,变得激昂而凌冽,万里晴空雷电大作,山林燃起天火,清溪干涸,浓烟密布,唱歌的少女在野火中狂奔,身后的火焰如同魔爪撕裂天空,将少女逼到了悬崖边,少女退无可退,只能纵身而下,跳入绝境。
郝瑟手中的茶盏不禁一颤。
琴音再转,变得婉转低鸣,少女赤脚前行,身边,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灰烬,少女每一步,都踏下一个寸深的血色脚印,嗓中,依然哼唱着熟悉的家乡小调,可是,那浓重的悲伤,却已渗入骨髓,音音泣血,声声割心。
“滴答——”
一滴清亮水滴落入茶水,荡起一圈涟漪。
琴音戛然而止。
郝瑟骤然回神,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忙放下茶盏,手忙脚乱抹去泪水,尴尬道:“咳咳,这曲子甚好,只是悲凉了些……”
帘后宛莲心按在琴弦上的手指微微颤动,沉默良久,才幽幽道:“这曲子名为九羽幻音。”
“好名,好曲。”郝瑟吸鼻涕。
“此曲可唤醒人心之中最阴暗的记忆,能令人入化相之境,身处幻境深渊,聆听之人,无不恐惧癫狂,神志疯乱,甚至有人一曲未听完,已然被幻象吓死。”
“诶?美人你说笑的吧。”郝瑟惊诧。
宛莲心摇头:“你是第一个听完此曲却未疯癫的人,说明毕少爷你心思澄明如水,至纯至性。”
“嘿嘿,过奖过奖。”郝瑟抓头。
“我弹了十余年的九羽琴,想不到竟在今日遇到了第一个知音人,可惜,我却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你。”
一片死寂。
郝瑟面色大变。
“毕少爷何必如此吃惊?你今日不就是来抓我的吗?”
郝瑟嘴巴动了几下,却是半丝声音都发不出。
“知府大人想必已经告诉毕公子了吧,纪飞、勾迢、桂枯、琅皓四人,都是死在我的手上,而你,将是第五个。”
郝瑟干咽了一口口水,终于找回了声音:“既然你知道本少爷是引你入瓮,你还敢来?”
“因为我,无论如何都要来。”
“美人儿,本少爷和你无冤无仇,你何必如此赶尽杀绝呢?”
“毕少爷的确和我无冤无仇,但毕少爷的爹,却是和我有血海深仇,怪只怪毕贵之死得太早,我只能父债子偿了。”
“我爹他……做了什么?”
“毕贵之原本只是一个七品县令,为何能在短短数年间,就登任太医院院使?凭靠的是什么?”
“额……我爹自然是靠……”
“自然是靠黎家三十二口人的人命!”宛莲心骤然提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那声线竟是出现了一丝嘶哑。
郝瑟攥紧扇子:“黎家?哪个黎家?”
“西北神医,黎飞阙,活死人医白骨,万人敬仰,何等荣耀——”宛莲心慢慢站起身,“可是,却因为……一个子虚乌有的丹药方子,被灭了满门。”
“慢着,你说——什么方子?”郝瑟眯眼。
“你不知道?”宛莲心透过珠帘静静看着郝瑟,“对,你当然不知道,黎家也没几个人知道——那是黎家百年前祖传的丹药方子,只有黎飞阙、和他的五个入室弟子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