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玄礼垂着眼眸,难得听得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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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皎月去到伯府,恰巧碰到祖父醒来,长姐正在屋中劝慰老人家。
林皎月在梅园的屋外,竟有一瞬犹豫,近乡情怯般不敢走进去。
她害怕祖父责怪自己手足相残,怕祖父见她就情绪激动,对病情更不好,急匆匆赶过来反而拖了后腿。
可她又想起,连顾玄礼那样离经叛道的人昨夜都劝她,不必太过忧愁没发生的事,只须趁着人还在时,努力挽回,便是最好的。
如此想来,那股子怯懦一扫而空,林皎月微微挺直了身板,轻敲门框:“祖父,大姐姐。”
躺在床上的南坪伯瞧见照进屋里的影子终于动了动,眼眶湿润。
一上午,祖孙三人在在屋里又哭又笑,还是吴大夫来了,轻轻叱了几声哪能如此闹腾,才叫林皎月和林妙柔止了哭,被大夫赶出去,不给见施针。
吴大夫转头对着南坪伯却笑:“您瞧瞧,您还是不缺福气的。”
南坪伯躺靠在枕头上,将手臂伸过去给对方施针,摇摇头叹息:“暮年返照罢了。”
他怎会有福气,南坪伯府子嗣都福薄,否则怎会连接叫他失去儿子儿媳和孙女呢。
吴大夫想不尽然:“您这话就偏颇了,这般岁数,衣食无忧,有孝顺的子孙绕膝,那就是福气!”
南坪伯笑了笑不说话,吴大夫便知这老伯爷心结仍未消解,但该劝的话,自己以及伯府里的公子姑娘们也都劝了个遍,仍得靠伯爷自己想通,多说也无用。
他医术有限,京中如今擅治心疾的大夫也没多少,早年太医院那几个老伙计也早就告老的告老,故去的故去,若是伯爷不能靠着自己想明白,药石终归无力回天。
林皎月听闻吴大夫这么说后,脸上的神色一点点失落下来。
原本她确实打算找督公问问,可否去宫里请些太医替祖父看看的,吴大夫早年也曾是太医院的人,年纪大了才同圣上告老,出宫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又同祖父交好,长年替祖父保养身子。
可吴大夫的话宛若给她关了一扇门,让她没忍住当着外人的面就落了泪。
吴大夫亦是看着林皎月长大的,见状如同瞧见自己的小孙女委屈一般,赶忙劝道:“夫人也不必如此悲痛,你们的反应最能直接影响伯爷,趁这段时间,多同伯爷说些高兴的事情,没准伯爷这心情好了,想通了,身子自然而然就不药而愈了。”
诚然,这话多少有宽慰的成分在,但林皎月也明白,若是自己都先存了失望,苦歪歪着脸,又如何能叫祖父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