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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前世死于小年夜那日,今年,她盼着能同他一道迎接崭新美好的记忆。
连带着,她这些日子见到齐大夫都稍稍放下了些芥蒂,渐渐能同对方有说有笑起来。
期间,她偶然听到齐大夫同吴大夫议论,他前些日子见了些从前太医院的同僚,闲聊时得知,原来前阵子段贵妃宫宴受惊,加之又被督公忤逆了一顿,当晚后来,原本安定下来的情况又危急,险些没保住龙胎。
也就是他们走后不久的事,文帝又匆忙赶至,宣太医忙前忙后,雷霆震怒着命令一定要保住这龙贵妃腹中的孩子。
齐大夫因林皎月这些日子为了南坪伯的病,同他们这二位大夫探讨了许久,知她纯孝心善,便也连带着对她亲近许多,说话也没避着:
“怀孕前几个月便如此折腾,也得亏是龙子皇孙,命硬,否则啊……”
林皎月讶异,齐大夫能这么想,那太医院里的太医们或许多少也都窥出了些门道,可却碍于顾玄礼的威势不敢多言。
她只好拐弯抹角地劝齐大夫,宫中之事还是不要多言了,免得齐大夫沾染不必要的麻烦,传出去又让圣上对贵妃有意见。
顾玄礼这些日子一次宫都没进,可见是被对方气狠了。
从顾玄礼往日语气与动作来看,或许他本身并不像外界说得有多亲近贵妃,段御史就更不用提了,因林皎月知道,顾玄礼若喜欢一个人,该是如待她一般温柔的,
那晚在椒台殿,林皎月头一次偷听到他与贵妃说话,便更确定,他当真只将对方当做个一同长大的外人。
可林皎月看得出,顾玄礼很在意段家,否则也不会年年去个那般偏僻的地方祭拜——
虽说她听闻,贵妃后来明明已经命人将段尚书的尸骸收殓回宗祠,可顾玄礼非得来这儿怪里怪气地祭拜,若段尚书在天有灵,必然要夜夜入梦谴责他不合规矩。
若非段尚书当年施以援手护住他,可能当年7岁的他早已命陨,所以他得势后,自然也无所不用其极,替对方关照好仅剩的一对子女。
承诺使然,顾玄礼多年恪守,好不容易贵妃怀上了龙子,顾玄礼的高兴也并非是因为贵妃怀了龙种,而是想着,段尚书有外孙了。
诚然,宫宴那夜,林皎月也知多半是贵妃自己设计事端嫁祸陆盼盼,为的就是不希望陆盼盼进宫,可后来对方与顾玄礼在椒台殿直言的那些,虽然令她确认了猜测,却又叫她陷入踌躇——
再不喜欢这位贵妃,她说得却没错,陆盼盼进宫,稳固了文帝与陆将军的关系,对督公不利,反而是贵妃越受宠,她能给督公的照拂才越多。
但林皎月自己都不喜欢贵妃,又如何能劝督公去看看贵妃呢,她又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哪会愿意推着自己的夫君去见旁的女人。
她默默叹了口气,心中只期盼大家安安稳稳过日子,不要再生事端了才好。
齐大夫瞧着顾玄礼的夫人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忧愁,直白坦率得像藏不住任何表情似的,心里就忍不住乐。
回头,他再给顾玄礼把脉时便提了这茬,摸着胡须笑个不停。
顾玄礼目光幽幽,看得齐大夫慢慢笑止了声。
“你瞪着老夫作甚?”
顾玄礼收回手,慢吞吞整理衣袖:“若不是还需要齐大夫继续替咱家诊疗配药,就凭您盯着咱家夫人看了这么多眼,也是要挖了眼的。”
齐老头子一口气险些堵住:“你……仗着自己疯,真是什么胡言乱语都敢说!老夫孙子都比你大了,看你媳妇儿作甚!”
顾玄礼看他一眼,不冷不热笑得人心头发憷。
齐大夫沉吟片刻,突然开口问:“你该不会是在暗示老夫,不要对你那夫人做什么吧?”
顾玄礼言不表意地龇出白牙:“您多虑。”
那就是了!
齐大夫不知所言,他一个大夫,救人治病才是毕生追求,哪会对一个小姑娘下狠手……
随即他似乎恍然想到什么,微微一顿:“你是在借敲打老夫,希望陆将军那边的人也知道,夫人是你的逆鳞,不可触碰?”
顾玄礼垂下眼眸,终于没再阴阳怪气。
齐大夫哑然,过了许久才轻声问:“所以几日前,你问我停冷情药可还能活,也是为了你夫人?”
否则他想不通,十多年前那个眼中毫无求生意愿,除了仇恨,对世间也别无留恋的少年,如何突然想活了。
顾玄礼终于蹙起眉头,似乎过了几日前的谈话环境,此刻不愿再提那个话题。
不等他再说点什么气人的话,齐大夫抬手止住:“你听老夫说,老夫这两天研究过了,蓦然停药——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