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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将细竹枝一掰两半,拿起一只递给阿田,帮她摆好握笔的姿势:“来,爷爷教你这个篆体的‘友’字怎么写。”
一老一少,相互依靠,在地上练起字来,虽然小草屋外面狂风暴雨,可是在这小草屋里,在爷爷身边,阿田觉得无比温暖和安心。
这场倾注大雨越下越大,一直没有停的迹象,阿田和爷爷便早早睡下了。
虽然屋外狂风暴雨大作,屋里滴滴答答不断,阿田却睡得很香。
梦里面阿田正捧着白面馍啃得正香甜,不知小黄从哪里冲出来,一直跳起来要抢,阿田左右闪躲,小黄急得“汪汪”大叫,叫着叫着,阿田耳边一直在“汪汪”,这声音将她的意识从梦里逐渐叫醒了,阿田迷迷糊糊还没来得及睁眼,就听见耳畔小黄在院子里叫得撕心裂肺,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比起上次隔壁的大鹅迷路飞进来的时候叫得都疯狂。
阿田潜意识里觉得是出了什么事,强行睁开眼睛,光线亮了一些,看来快到早晨了,屋外大雨没见稍减些,爷爷在一旁睡得正沉,阿田坐起身来,犹豫着这么大雨要不要出去看。
外面的小黄仿佛听见了屋里人醒了,有了动静,叫得更加歇斯底里,仿佛狼嚎一般“嗷嗷”的长长嚎叫,听得人毛骨悚然汗毛直竖。
阿田不再犹豫,拿起一件蓑衣罩在身上,大步踏出门,一出门,阿田先听到除了小黄在叫,远处人家的狗也在叫。
这个小村子沿着山脚下小山沟,自然分成了两部分,阿田家住在东边靠中的位置,对面隔着路是村子的西边半部分,西边那几户住家也有养狗的,也在大声吠叫。
除了尖锐的狗吠声和周遭嘈杂的大雨声,还有一种沉闷的轰隆声,在这些声音的背后,越来声音越大,越来声音越大,从背景音变成了最大的轰鸣声音。
阿田极力向东边眺望,那是声音的来源。
东边是一片漫长的缓坡,再往远连接着陡峭的山壁,在不断落下的大雨雨幕中,借着变薄的云层中隐隐透出的晨光,阿田极目眺望着,忽然整个人像猛然被砍了一刀一样,一下子跳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冲进屋里,一下子扯起爷爷,尖声呼叫:“爷爷!走山了!走山了!”
爷爷一下子醒了,还未来得及说话,两人同时觉得地面震动,小草屋四壁摇晃,爷爷一下子跳起来,拉着阿田猛往外冲,刚刚冲出门,小草屋不堪地面震动,已经在身后轰然倒塌。
爷爷脚步不停,全力拉着阿田奔出了院子,阿田忽然想到小黄,大声回头尖叫:“小黄!小黄!”
这时候阿田想回头去解开小黄的绳子已然是来不及了,可是小黄听到阿田使劲叫它,自己回身猛然咬断绳子,四蹄疾奔,随着两人奔出了院子。
阿田被爷爷拉扯着奔上一道高一些的山梁,爷爷拉着她停下来,脚下一片泥沙裹着碎石块,如同泄闸的洪水,从东边的峭壁扑下来,漫过长坡,直扑东首的农家。
还没在地动中倒塌的仅存的几个房屋院墙,瞬间被吞没在黝黑昏黄的泥石流中,泥石流裹挟着余威继续东下,阿田眼睁睁看着倒塌的小草屋和小院被活生生的泥水怪兽吞了下去。
阿田和爷爷的小院正在全村居中的最低洼处,泥石流势头已泄,余下部分已经去势不足,全部缓慢地弥漫堆积在原来小院子的位置,积成一个含着无数石块的大泥潭,终于静止了。
这一切虽然不是瞬间发生,却也极为迅速,阿田目睹着,目瞪口呆,膛目结舌,阿田和爷爷呆立着,看着自己家就这样被一下子埋没了,仿佛还在梦中,俱都呆住了。
雨还是挺大的,当时幸好有了地动,惊醒了更多的村民,很多和他们一样幸存下来的村民,一下喧闹起来,有人大声叫着自己的亲人,有人嚎啕大哭,有人痛骂这老天和暴雨,西头没被涉及的村民也全都跑出门,看着这一切先是惊呆,然后就纷纷去安慰救助相熟的人家,去查看亲友的安全。
阿田和爷爷在村里人缘一直很好,爷爷帮村里人写信谋生,没事就教教几个孩子识字,被很多村民感激着,阿田摸样长得好,也被村里很多农妇疼爱。
最可怜的是祖孙两个,要田地没田地,要卖力气也没力气,大家都心中怜悯,不觉在平日里尽量都多多照顾。
此刻,这两个祖孙俩,除了两个孤单单的人和一只狗,再也身无一物了,那个小破草屋都没了,真是老天爷要饿死瞎家雀了,下着大雨,一老一少一狗,仿佛是被吓傻了,就那样傻傻在雨里站着,自然有热心善良的村民上前,赶紧拉扯推搡着,把祖孙两人推进自己家门,烧上一锅滚烫的热水,拿着干燥的布巾给他们擦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