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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吴岳,“哥,这个你收好。”
吴岳接过来,“这是什么?”
“我的笔,还有买来的信纸,一盒墨水。”
人声嘈杂的汽车站里热气烘烘,初冬热出一脖子汗,发尾粘成了丝。他抬头专注看着吴岳,“哥,你用这个给我写信。”
吴岳说,“好。”
人群开始背着大包小包往大巴上涌,吴岳跟在队伍最后,爸妈叮嘱他进部队后好好表现,不许给他们丢脸,要多多吃饭,再长高长壮实点。初冬站在后面看着他,一直看着他上车,在车上放好行李。
他上车晚,窗边没了位置,吴岳就坐在靠走廊的座位上,直起身往窗外看,看初冬朝他挥手。
他心中不是不清楚,往后初冬就是大城市的高材生,就像他妈说的那样,说不得是要赚大钱、做大官的。而他以后不过是个穷当兵的,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他和初冬天差地别,他一直都知道。
吴岳打起精神,笑着与初冬挥挥手,示意他和自己爸妈早点回去。
很快大巴发动,父母和初冬的身影渐渐远去,吴岳看到妈妈低头抹眼角,初冬则一直孤单站在原地,望着驶离的大巴。
吴岳心中难受,坐回自己的位置一动不动,捏着初冬给他的袋子。他颇有些失魂落魄,呆呆坐了半天,才勉强揉一把自己的脸,打开初冬给他的袋子往里看。
里头有一支钢笔,是初冬这三年一直在用的钢笔,保养得很好,还用一个笔盒子装了起来;一盒墨水,一叠信纸和信封。吴岳不敢拿钢笔出来看,生怕碰掉了,便拿出那一叠信纸。信纸很新,有淡淡的木香味道,像初冬身上的香味。
他把东西都小心放回去,袋子装进自己背包,拉上拉链。
车已驶上县公路,吴岳看着窗外后退的树木,烈日当头,蝉鸣大噪。
初冬那孤零零的身影就这样深深印在了他的心头。吴岳迟来地感到心痛,为不能在初冬感到孤独时拥抱他,安抚他。那痛不同于与父母抑或朋友的分离,而像是一块脆弱的宝物被他落在了时光的后头,从此往后无限地拉长距离。
吴岳将将摸出心中那份悸动的形状,短暂的年少就一去不复返,在汽车轰轰的颠簸中渐行渐远。
第4章
收发室来了信,窗边传来一声喊:“吴岳,来拿你的信!”
一群人刚从山里头拉练下来,吴岳长高长壮不少,显眼混在人群里,闻声立马掉头朝收发室跑来。他晒得黝黑,剃了铁短的寸头,脑门亮晶晶往下落汗,进屋后使劲把脏手往裤子上擦,接过人递来的信。
他把信往兜里一揣,飞奔去食堂吃饭,干了五个大肉包子,一大碗肉丝面和一碗绿豆汤,后回到宿舍胡乱拿毛巾摸一把脸擦干净手,往桌前一坐,拿出信拆开看。
信封里掉出一页信纸,一张照片。
吴岳拿起照片看,上头初冬穿一身白衬衫,浅色长裤,背着个书包,手里还抱着两本书,正朝镜头笑。他的背后是一片湖,湖中荷叶田田,远处一座密檐宝塔耸立,杨柳垂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