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容临见过最凶残的场面,也只是午门斩首罪犯时,刽子手的大刀一落,一簇急烈的鲜血喷洒下,犯人的头颅骨碌滚地几圈。
他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浓郁的血腥味闻之欲吐,九死一生的陈容临,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苍白着脸去找药箱,又踉踉跄跄奔回乔庭然身侧,哆嗦着手指替他处理伤口。
乔庭然缓过来一点劲,依旧垂首不动,声音嘶嘶的暗哑,问旁侧的陈容临:“我们的人还有活着的么?”
陈容临再环顾一周,所有的人皆四仰八躺,毫无生机气息,武大林胸口有个大血窟窿,王仓粮尸首异处,头颅已和身子分了家,落烟躺地之处,有一堆碎碗片,花小施与竹雨抱在一起,成了一堆鬼鸳鸯,不禁目露哀意,低声道:“没有了。”
再想到当时的凶险状况,若非他刚好与乔庭然同在一处,乔庭然护了他周全,现在铁定也下到黄泉,面见阎王爷了,哪能毫发无损地活着。
一念至此,还是不由自主又冒出一身冷汗。
乔庭然慢慢抬起头,眼瞳里灼灼的烈焰,几欲层层燃烧,支剑缓缓站起身来,声音冷静的可怕:“走,去找嫣然。”
陈容临望着四周惨死的同行之伴,喃喃低语道:“那他们……”
混战之下,马匹被射得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已寻不到一匹堪用的马,乔庭然飘飘的白衣,被染成了刺眼的血衣,拎着满是鲜血的长剑,徒步朝乔嫣然马车疯跑的方向追去。
淡淡的声音传入怔愣的陈容临耳内:“找人要紧,回头再来予他们收尸。”
乔庭然寻到那匹拉车的马时,它已血尽而亡,四肢早已僵硬了,身上插着的两支箭尾,还在风中轻轻摆动。
倒地的车厢里自然空无一人,乔庭然掀开帘子,里面整齐舒服的布置,早已杂乱不堪。
脚边芳草如茵的地上,躺着一根红宝石的簪子,乔庭然弯腰拾起,紧紧握在手心,手背上青筋暴起,这是乔嫣然今早还戴在头上的发簪。
陈容临气喘吁吁地追上前来,看过一眼,便明了情况。
走到陡坡边缘,放目望去,遍眼只见绿色苍苍,哪看得到半个人影,正猜想乔嫣然恐怕凶多吉少,乔庭然已走来陡坡,开始向下寻找。
陈容临知劝也无用,只默默跟着他找人,走了片刻,忽见乔庭然止住脚步,垂头看着脚下,不由问道:“怎么了?”
乔庭然蹲落身子,沾了鲜血的手指,抚过有明显压痕的一片草地,而后目光再向下掠去,最后低声道:“他们有可能摔到坡下了。”
陈容临一时没反应过来,疑道:“他们?”
乔庭然站起身来,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似雪,道:“承志和嫣然。”
这时,坡顶忽有马声嘶嘶,乔庭然一个纵身,又倒跃回坡上,陈容临是个文弱医士,自不会也不懂武功,只得双脚并用,再爬回坡顶。
陈容临到得坡上时,乔庭然已翻身跃上马背,居高临下对他道:“坡太高,搜寻范围太大,合我们二人之力,很难尽早寻到他们,我去岳阳府衙搬救兵,容临,你就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
不待陈容临答话,乔庭然已经狠狠抽了白旋风一马鞭,疾驰狂奔而去。
夕阳西下,正是倦鸟归巢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