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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拟定这个不孝罪名的前提,就是绮雯的侍寝之夜与太上皇晏驾之夜的重合,难道说,那竟不是一个巧合?!
潭王缓缓转回身,与皇帝对视。两人的目光一样的锋利刺人,交汇在一处,几乎如刀剑交锋一般迸溅着火花。
“二哥是想说,我会为了造一个不孝的罪名给你,就去对父亲下了杀手?”潭王狠狠冷笑了一声,满满都是嘲讽,“你别忘了,父亲晏驾的前一日,是你得了机会与他倾谈交心,我却没有!二哥……你可知我都已多久未曾与父亲说过一句贴心话?我若是真有心谋害父亲,也一定留个机会再与他说上几句话,才不会给自己留下这个终身之憾!”
看着他如此激烈的反应,皇帝默然了。外人都以为皇室中人亲情淡漠,却没人了解,其实他们并非真心淡漠无情,只不过有时候需要表现得淡漠罢了。
“若说乔安国进献的丹药可能使得父亲病情加重,我倒是曾有过疑心,却没去阻止。”潭王恢复了平和语调,略显苦笑,“二哥你那么明察秋毫,想必也一样‘疑心’过吧?”
他说完就迈步出门,头也不回地去了。
皇帝放任乔安国,是为了给乔安国罗织罪名,他放任乔安国,是为了放任皇帝给乔安国降罪,好增加皇帝忤逆不孝的说服力。他们谁也不确定乔安国的补药会要了父皇的命,但却都对此有所准备,甚至有所期盼。而等到事出之后,也都同样为此愧疚遗憾。
皇帝望着他步下丹陛的背影,心下万分怅然。他们兄弟二人的本性里其实有着许多相似之处,如果不是生在帝王之家,说不定就会相处融洽,真的做到兄友弟恭吧……
如今的哭灵已改为每日早晚各一次,此时接近午时,也确实是诸臣子该当离开,回去各自衙门办公的时候了。但今日情况有多么地不同往昔,告退走出皇极殿的众人全都心知肚明。
出得门来走在皇极殿广场上,看着外面依旧半晴半阴的湿冷天色,众人无论是何立场,都有着再世为人般的感慨。
每个人都禁不住在想:方才那一场变故若是没有这么轻易被消弭无形,自己又会落个何样结果?
新晋礼部尚书郑则民虽是早早投了保皇一党,却是个胆小如鼠之人,这会儿仍心有余悸,忍不住凑到粟仟英跟前小声问道:“粟大人您看,今上今日如此处置虽是顾全大局之举,可就不怕放虎归山、留有后患么?”
这场仗打得太简单,赢得也太利落,今上的处置更是轻若无物,朝臣们谁都觉得奇怪,早就看出今上与三王爷迟早要决个生死,以为届时必会有场足以震撼天下的龙争虎斗,怎可能就这么轻松结束了呢?既然结束得如此轻松,是不是就表明,根本还未结束,而是还有更大的风波在前方等待?
粟仟英墨髯飘摆,轻松一笑:“郑大人且放宽心,今上是审慎之人,行事不会留存后患。今日之事,绝不会就此轻松了结的。”
经过了今日之事,粟大人终于彻底放宽了心,明白自己没有选错阵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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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语:其实昨天那章在放入存稿箱时我是在最后写了一句话的:“预先回答亲们很可能会有的一个疑问:本文不会很快完结。”后来又觉得小瑢那一跪挺好的氛围,一有这句话容易引人出戏,于是就删掉了(⊙v⊙)……
亲们放心,作者一向追求的是经典叙事模式,简而言之就是不会有偏离主题的枝杈废事件,提到过的茬口一定有交代有呼应,在完结之前一定会掀一个像样的大□□,同时把所有人物关系都做个像样的了结,才会完事,结尾会尽力做到足够酣畅淋漓又意犹未尽。所以看起来不是特别像结局的地方,就肯定不是结局。(⊙v⊙)
这篇文□□和结局的安排,窃以为还是很符合我一直所追求的意料之外和情理之中,精彩程度会在前面的任一事件之上,所以很厚颜地请求亲们千万表因为觉得故事差不多讲完了就提前弃文,如果看累了大可以养肥或是跳过,等以后直接看最后几章,作者真心认为错过最后的精彩部分将是很遗憾很遗憾的事哦(ㄒoㄒ)~~
第85章提督东厂
后来的事态确实应了粟大人的这句话。
自那日皇极殿对决以后,三王爷就自觉禁闭于潭王府内,自省思过。曾帮过他的臣下们却过起了鸡飞狗跳、朝不保夕的生活。
就在诸位潭党成员松了口气,觉得可以逃过追究的时候,今上根本没留给他们喘息之机,就开始了对朝堂上下的大清洗。
潭党成员们本以为今上既然不对三王爷这个主谋追究,自己这等胁从自然也会平安无事,却不料,不对三王爷追究的效应,仅限于不以“潭党”之名拿人下狱。
那没关系,结党营私、祸乱朝纲、谋逆犯上等等罪名,全都由乔安国来背,所有的“潭党”都被判为“阉党”,一个不留,一网打尽。
众臣躬恍然顿悟,今上所谓的不予追究,是不对三王爷追究,也不对刘正明那老三位受人蛊惑的出头鸟追究,至于其他涉事之人,根本不在“不予追究”之列。
一时间锦衣卫诏狱人满为患,今上发话:罪责轻的就不必下狱了,直接罢官回家即可。
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司成日忙个不停审讯犯人。其实没多少可审的,本来锦衣卫早就在摸查潭党成员,对其罪行已经了解了个大概,而近期因为三王爷的组织动作,潭党们都以为胜利在即,纷纷从地下转为了地上,早都自行暴露。
新任刑部尚书的刘正明与一些老成臣下看到今上这一番动作下来,各处衙门几乎空了一半,不免忧虑。外敌入侵在即,这般肃清惹得朝野动荡,岂不是自毁根基?
皇帝却不以为然,那些人都是毒瘤,留着绝对比祛除的危害更大。等仗真打起来,其中再出几个拆台甚至卖国的,岂非更是防不胜防?
刘正明等人听后也就不再多说。
这一下郑则民对粟仟英的远见卓识大表钦佩,也由此完全放了心。
今上是没有惩治三王爷,却彻彻底底打压了三王爷的风评,又干干净净地剪去了三王爷的羽翼,还需要害怕什么后患?三王爷即使仍不甘心,总不能单枪匹马来与今上拼命吧?
今上这不是放虎归山,而是掰了虎牙,剪了虎趾,看似过于宽容,实则一样是永绝后患。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乐观……
“爷说了,让姐姐放宽心,一切有他顶着。等爷稍有空闲,便会过来看望姐姐。”事情发生后,钱元禾紧接着就奉命把消息一五一十地转述给了绮雯知道。
“有劳钱师兄了,我不在时,还请师兄代我多多费心,照顾皇上。”绮雯说话的同时,就忍不住无声地长叹了口气。
钱元禾看出她的忧虑,又强调道:“爷特别交代,务必请姐姐放宽心,这一次对三王爷高高抬起轻轻撂下,都是为大局着想不得已而为之,是装样子给外人看,实则爷心里有数,即便没去对三王爷追究严惩,也可做到对其全盘压制,令其再没还手之力。姐姐无需为此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