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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人沉默,无法从他无光眼眸看出此刻他心中所想。
“不过爹放心,孩儿始终是藏剑山庄少主,就算再怎么,孩儿也还是个中原人,您这辈子想做而没有做到,孩儿会替你去完成,就当做还您生养孩儿恩情。”白雎说着,将盛着汤药瓷碗移到自己面前,而后从袖间取出一把匕首,面不改色地轻轻划开了自己左下臂,将从伤口滴出血滴到瓷碗中,“孩儿已以藏剑山庄百年名誉发出天涯追杀令,爹您也不用担心孩儿就这么突然出面代您处理这武林之事,孩儿会将您中了苗疆巫蛊一事处理得天衣无缝,正好能当给天涯追杀令发出做好解释,你就放心地这竹林里好好养病就行了。”
白雎不紧不慢地陈述完,慢慢站起身,端起药碗走到灰衣人身旁,将碗沿抵到灰衣人唇上,仍旧恭敬道:“爹,喝药了。”
“雎儿,看来为父真是将你调教得极好,好到你竟敢犯下这弑父之罪。”灰衣人冷冷笑出了声,鄙夷,嘲讽,不甘,怨恨。
“就算我永世不得超生,今生今世,我也要护她安全无虞,至少,我不能让她活我带给她危险之中。”白雎凄然一笑,无情地揪住了灰衣人头发,用力往后扯,使得灰衣人不得不往后昂起头,而后迅速捏住他脸,将他紧闭牙关狠狠捏开,将手中碗里混着血药汁往他嘴里灌。
灰衣人被迫将恶心药汁数咽下,咽下之后低低冷冷笑出了声,“我好雎儿,你为了一个苗疆野种,不惜动用如此绝决方式,不惜搭上你自己性命,不惜背上弑父罪名,也要将我置之死地。”
“若非如此,我要拿什么方式来保护这世间真正把我当人看人?”白雎依旧笑得凄然,有血从他两边嘴角淌出,与他瞬间惨白双唇形成鲜明对比,“爹您是从不会信任任何人人,可这天下间,你却独独相信一人,那便是小妹,您认为就算天下之人都会背叛您,独独小妹不会背叛您。”
“其实我不知道爹您这种可笑想法究竟从何而来。”白雎一边用衣袖替灰衣人将他嘴角以及脖子上药汁擦拭干净,一边道,“而恰恰与您想法想法,这全天之下,恨您人,不是别人,正是小妹。”
灰衣人似是震惊,白雎继续不疾不徐道:“我知道爹您想知道我心中是何时开始有如此绝决想法,而这又与小妹有何关系,是吗?”
白雎替灰衣人擦干净药汁后,才抬手用手背搓掉自己嘴角血渍,苍凉道:“两年前,您将我召回中原之时,我知道终有一天您会将她从这世上抹除,我离开苗疆时,我便自己吞服了毒药,只为防着我不想见到那一天到来。”
“可爹您总是残忍,我想得到什么,您偏偏要毁掉什么,我喜欢什么意什么,您偏偏要抹除什么,可所有所有我都可以抛却,唯独她,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就是爹您,我也不允许。”
“爹您喜欢喝血菊,尤其喜欢喝我泡血菊,爹现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吗?”白雎轻轻抚着自己手臂上伤口,粗糙指腹磨着伤口,疼到心里,“因为每一次,我都您血菊里加入了我血。”
“爹您万万不会想到,您给我下毒同时,我也给您下毒。”
“我知道爹对任何人都不信任,包括我,入口之物必细细检查,可这是融入我血液苗疆慢性毒药,就算是扁鹊还阳也查不到任何异样。”
“本来我想我不会用到这么绝决方式,可是您却并不打算放过我,那我便只能背负这弑父罪名下地狱。”
“小妹密信,爹您总会亲自开启,而爹您知道为何小妹每一次来信都是书写布帛上吗?因为布帛能浸毒,从小妹给您第一封信开始,就已经是浸毒,否则爹您以为您眼睛是为何而盲,您当真以为是毒娘子毒让您盲吗?”
“爹,对您恨之入骨人,不是我,而是小妹。”
“而我血液里毒,不过是将小妹埋藏您体内毒数触发了而已。”
“爹,我斗不过您,所以我只能用绝决方式,毁了我自己同时,也毁了您。”
“这样,我才能守住自己想要守住。”
“爹,您一辈子都下棋,已经够了。”
忽而,秋风大作,冷意森森,竹林摇摆得如同骇浪翻涌,吹得放石桌上空瓷碗都摔落地,啪一声碎做数片。
“爹,起风了,我扶您回屋歇着吧。”白雎边说边搀扶起浑身僵硬灰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