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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小儿体虚不禁,祖父便把我拘在府里,莫说迎来送往走亲访友,便是家里来了客人,也不许我露面的。”
“哦,真是可怜。”严真真脱口而出,又忽觉自己的同情似乎有些廉价。有时候,同情甚至比憎恨更易伤人。因此,她悄悄地抬眸侧首,却发现他神色仿佛一动,眼尾微挑,竟似带上了两分笑意,这才放心。
“是啊,我那时候从来没有朋友,只有妹妹把外面的新鲜事讲给我听。当时,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外面的天空,而不是我抬首在府里看以的这小小的一方。”
“嗯,可以理解。”严真真顺口回答了一句,又甚是纳闷。他和自己说小时候的事情做什么?她跟他,也不过两面之缘。
桑子岷侧首看她,笑吟吟道:“所以,只要家里有了什么陌生面貌的人,我就喜欢暗中揣摩他们的心思。”
严真真的眉心微微跳动,他话里有话,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但是看他面目从容,想必也不会对自己有恶意。
“王妃屡屡提起联华超市,又知之甚详,若非与你关系紧密,怎会如此熟悉?即使并非王妃所有,怕也参了相当大的股子罢?”桑子岷虽然用的是问句,可语调用的,却是陈述句。
“我表现得这么明显?”严真真苦笑,倒也没有否认。人家都认定了,她否认还有意义吗?
“只是我善于揣摩别人的心思罢了。”桑子岷浅笑,“要知道,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是我唯一觉得有趣的游戏。你也知道,我不能和别人那样跨马奔波,甚至连稍稍快的步速都极少。只要奔跑起来,便会被身边的人阻止。”
严真真再度同情地点头:“我明白。你说对了,联华超市是属于我的产业。苦心经营了大半年,形势正一片大好,却遇到了砸店的事件,如今正在苦苦支撑。”
桑子岷盯着她看了半晌,在她几乎以为自己脸上开出喇叭花的时候,他却又笑了:“既是王妃产业,这点小忙自然是要帮的。王妃勿忧,明天不会再有人来砸店。”
啊?严真真顿时傻眼了,她和螺儿忧愁了这么久的事,在桑子岷的眼里,竟不值一提?人家也和她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啊!
“你认识道上的人?”她小心翼翼地问。
“道上的人?”桑子岷显得有些迷惑,但很快就理解了她的意思,“放心,我虽然不认识,但有人认识。”
严真真这下真放心了,急忙笑道:“那就多谢你了,我已经愁得快白头啦。这些日子就为这个大伤脑筋呢!”
“王妃只管交给我,不必再忧心。”桑子岷即使大包大揽,也不像邀功,倒像是在做份内的事,听来格外让人觉得舒坦。
所以,严真真离开的时候,心情愉快。碧柳跟在他们身后,离得有些远,并没有听全,只是疑惑:“王妃既喜欢与桑家兄妹交往,日后不妨常常走动。桑小姐固然有才女之称,桑公子更是才子中的才子,被京中称为第一才子,诗词书画,无一不精。尤其是一手画,连皇上都赞不绝口。”
“好,以后时常来往。”严真真从善如流。
碧柳看她言笑晏晏,也露出了笑容:“要奴婢说啊,王妃倒还是别花心思在联华超市的好。同桑家的人交往,还能显出王妃的身份。”
严真真奇道:“桑氏在朝中地位不显,怎会显出我的身份来?我还以为,你会劝我多与命妇们走动呢!”
“王妃有所不知。”严真真耐心地解释,“桑小姐固然是新一代最有名的才女,桑公子却更加了不得,他的诗名甚至传到了邻国,还特意派了使臣来求诗的呢!”
“你不是说,他的画更有名吗?”严真真更奇。
“就是因为太有名了,所以一般人也不敢求。画与诗不同,一幅画,没有几日之功,是画不成的,就是皇上要求一幅,也不敢贸然开口呢。”
严真真不信:“怎么可能?难道他的架子竟这样的大?或者说,是文人狂傲……可看起来,桑子岷不像是个恃才傲物之辈啊!我瞧他言语温和,并不见狂傲之气。”
“倒不是桑公子难说话,只是他的身子禁不得连日劳累。因此,偶有画作,便有人重金求购。”碧柳失笑,“桑公子为人自然是好的,虽说幼享才名,可从来不会给人难堪。桑家定期会举行诗会,可即使有人作得不好,他也不会数落人家!”
严真真叹道:“他原本便是真君子。”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可惜了,桑公子若是身康体健,这会儿早就入朝为官。桑家,也不至于凋零至此,青黄不接。”碧柳也跟着叹了口气。
“听桑子涵说,她哥哥是自娘胎里带出来的体虚之症,竟是这许多年都没有调养得过来么?我瞧着桑子岷在家里也是颇为受宠,身上的衣服非大富大贵人家穿得起。就是请不动太医,民间也有诸多名医,竟是治不好么?”
若说调养,古代医术比起现代来,只有更擅长。哪怕是早产儿,只要经过后期细心调养,也一样会很健康。
“桑家也不知请过多少医生,就是皇帝也让太医诊过脉,终是治不得罢?”碧柳摇了摇头,“可惜了桑公子天纵奇才,天寿不永。”
“天寿不永?”严真真又吃一惊。那样一个神仙似的人物,怎么会是短寿之相?
“当初桑公子还小的时候,便道活不过二十岁的。”
“那……他如今几岁了?”严真真吃惊地问。
“十八。”碧柳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