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看着墓碑:“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你结婚了?”
唐末正对她,面容端肃:“宁宁,三年过去了,我依然爱你。无论你和他来生是不是要在一起,我不管。我只管活着,我会等你,等你再次嫁给我。我会代替他照顾好你。我再不是从前那个人了,我会珍惜短暂的生命和生命中短暂的缘分。”
“恐怕等不到。”潘宁坚定地说。
“是吗?”唐末看着脚下碎花随雨水刷刷流去,抬头笑笑,“试试呢,谁比谁等不起?宁宁,明年见。”
潘宁转身,望着他雨中离去的背影,高大、笔直、自信。岁月是条河,冲掉了浮枝烂叶,留下隽永的清澈。
她看着看着,蓦觉一丝温暖渗入心尖,带着点涩味,打开了心底最深沉的阴霾。鼻端忽然闻到了若有若无的香气。哦,她想,又—个春天到了。
尾声
一份未发出的信
这封信,是慕远写给潘宁的。他本想寄出告诉潘宁真相,后来选择付诸江流。
宁宁:
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死了。
终于死了。
死,这个字眼困扰了我八年,自从被告之得了HIV后,每一天,我都处于等死状态。
我一开始不能接受,我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在人生才刚刚开始时,就要遭到这样的噩运,陷入彻底无望的绝境。
我复查了一次次,不同医院,不同国度,希望谁突然来告诉我,弄错了,你一点事都没有。如果是那样,我定会欣喜若狂地吻遍这个世界,包括它附带的丑陋与脱脏,从此以后带着感恩的心过好哪怕最贫穷最卑贱的日子。活着多么好啊,无论怎样活着。但事实是,每次抱着侥幸去,带着更深的绝望回。没有什么比这样咄咄逼人的确凿更难以忍受的。
人生最痛苦的不是得不到,是没有指望。你明白吗?
我想着随时都可能死去,夜不能寐。因为,听说,死神都是在夜里降临的。有时候,一个咯噔会直接从梦中爬起,紧紧扣住自己的手,用疼痛来确保还活着。
死亡的威胁没有边际,可这还不算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对身后之事的冥想。
我没有任何信仰,不知道自己从此之后会去哪里。
我想过末日审判,想过火海刀山,可惜的是,因为终究不信,连这些酷刑都享受不到,我真实的体验是灵魂游走于茫茫虚空,没有一丝光,一个影,一点声,我是其中唯一的存在。我每每从这样浩大的寒冷与孤绝中惊醒,恐惧得撕吼,感觉心脏在体内拍打胸膛,好像也要背弃我逃路而走,这个时候,我渴望有一双手,紧紧抓住我,让我不要走,不要走,如果必须要走,也希望有双手给我尘世的暖意。
我想到了你。
请原谅我,以我这必死之身,本不该来惊扰你,你有自己的光明日子,假使哪天你死了,还有流着你血透露你基因玄机的后代站在床头给你超度,为你繁衍。
你是如此美好,我却彻底的孤绝。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我相信只要我宣告我是HIV携带者,别人都会对我退避二舍。
我所有的是什么呢?青春时期的一帧影像,一个残梦,一份自怜,一腔怨恨。
请原谅我,虽然拿不起放不下,还是纵容自己接近你,偷偷地品尝你馈赠的情爱的珍僅,像个窃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