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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想起了什么,小皇帝的眼神越加温和依赖,“英大哥就回去吧,不必担心朕。朕给你五日的假,等初六了在入宫来就是。”随后又笑:“说不定不等那个时候,朕就先出宫找你去了呢。”
这样说,小皇帝便是心意已定。霍十九如若再请他同去霍家过年,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他只得行礼:“臣,遵旨。”
小皇帝在霍十九与蒋妩携手离开时一只低着头,待殿门关紧,他才仿佛累极了,向后靠向柔软的缎面引枕。
“皇上。”景同双手呈上雨过天晴的盖盅:“您吃一口燕儿窝牛乳。今儿晚膳您进的不香,宴上也没怎么用。”
沉默的接过盖盅,舀了一匙,却半晌送不入口中。随即颓然放手,将盖盅又放回桌上。
见小皇帝如此,景同担忧的道:“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
“景同。”小皇帝看向景同时,眼中似有了泪意:“你说朕是不是做的过了?”
“皇上说的哪里话。”景同跪在皇帝面前,诚恳道:“皇上富有四海,天下都是皇上的,天下臣民都是皇上的,自然是您说怎么就怎么。再者说您对锦宁侯也算是情深意重,侯爷做事儿有时是冲了一些,您不是也没怪罪么。而且皇上身居高位,最是能体会何为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儿。您有防备之心,不但是人之常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皇上您就代表着整个大燕朝,您这儿若不留神,万一有个什么,受损的也是整个朝廷。”
景同的话让小皇帝心里舒坦了不少,可是这件事毕竟是他有些不地道。
“你说英大哥做事有时候有些冲,这个的确是有,但是朕心里明白,他那都是因为急朕所急才会如此。若果朝廷中多一些像英大哥这样办事冲一些的忠臣,朕又何至于会到今日?英大哥想来多些个同伴,行事也不会那么累。”
“皇上,您就是心胸宽广。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奴才倒是觉着皇上肚子里能盛海。”
“你这狗奴才,嘴愈发的甜了。”小皇帝被景同奉承的嘴角禁不住扬起了笑容。眼中的郁色也去了一些。
只不过想起霍十九,他的心里还是不好过。
“朕就是担心英大哥会觉得朕是在与他藏私。连兰嫔当初有孕的信儿也不告诉他。”
“皇上不必这般担忧,锦宁侯一向对您忠心耿耿,他会体谅皇上的难处的。再者说,皇上做的也并没有错。奴才说句逾矩的话儿,这段日子奴才跟在皇上身边冷眼瞧着,锦宁侯有时做事是有些逾越专治的。譬如早前,您身边儿的那些人,听人说皇上身边儿原先的小魏子就是锦宁侯他……如果不是小魏子去了,如今也轮不到奴才在这里。还有……”
“住口。”小皇帝冷声呵斥,止住了景同的话。
景同心中一惊,忙双膝跪下:“奴才知错了,请皇上重罚!”
☆、第二百八十四章想开
小皇帝垂眸,容长脸上并无表情。因此景同这般善于察言观色的都无法从皇帝的脸色之中揣摩出真正的意思。
他未免有些慌张,趴伏在地,连背脊都开始颤抖起来。看来他是低估了霍十九在小皇帝心目之中的地位。
“朕做了什么才给了你错觉,让你觉着朕是不信任英大哥了?”
皇帝虽未大吵大叫,然听语气已知他这会子分明是强压着怒气。
景同再不敢多言,额头贴地,连连告罪:“奴才罪该万死,奴才也是一心为了皇上着想,才会口不择言。奴才哪里敢觉得皇上不信任锦宁侯?恰恰相反,奴才就是见皇上太信任锦宁侯,才会跟着担忧,生怕您一心一意却换来后悔。”
景同聪慧的很,跟在小皇帝身边这段日子,已经将他的性情摸的清楚。他知道这会儿若是只知道口头求饶,未必就会让小皇帝放了他,还不如当下好生把握,说不得还是一个表忠心的好机会。
果然,小皇帝闻言,面上沉郁之色淡了一些。却仍旧不说话。
景同怕言多有失,只敢斟酌着道:“奴才一心为了皇上,锦宁侯是好是坏,都不是奴才的主子,奴才的主子只有皇上一人。”说罢便俯身在地,不言语了。
而这句话,恰恰是小皇帝现在最喜欢听到的。他虽然挂着个皇帝的名,表面上是富有四海的九五之尊。实际上真正看得起他、一心为他、心里只有他一个主子的人,又有几个?他自个儿扒拉着手指头算,绝不超过十个吧?
“罢了。你起来吧。”小皇帝随意挥手,已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景同暗中吁了口气,站起身来垂首而立。
小皇帝便道:“朕知道你是为了朕好,前儿说想瞧瞧英大哥不在锦衣卫衙门当差了,还能不能动用的了锦衣卫的人,让英大哥自个儿动手不用朕下旨也是你为朕出的主意。朕心里都记得呢。不过英大哥不是蠢材,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坐了那么久。手底下哪里能没有人呢,他的人马、家底从来都不偷背着朕的。只是这会儿在英国公如此强势之下,他还能纠集了人直接闯进赵家,倒是叫朕刮目相看。”
景同不敢再乱多言,有方才的那些话已经足够表达意思了。就只随声附和。
小皇帝似是想起什么,握着圈椅扶手带着红宝石戒指的手指慢慢紧握,指尖因用力而发白,随后又突然松开了。
“罢了,朕也有些饿了,传宵夜吧。”
“奴才这就去。”景同抹了把汗,连忙飞快的出去了。
马车中,蒋妩依偎在霍十九怀中,侧脸贴着他的胸口。锦缎棉服触感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