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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妩知道,这会儿最凉的,应该是霍十九的心。
他为了小皇帝付出一切。甚至早已做好抛头颅洒热血的觉悟,毫不藏私的完全信任,在得知小皇帝被人害的不能人道时,他甚至连多年来保持头脑清醒的习惯都顾不上,独自一人躲在书房中喝的酩酊大醉还大哭了一场。
这般真诚,这般动心。今日却发现了小皇帝跟他藏心眼儿。他在防备他,且还是在英国公的面前拆穿的。
外界霍十九的老婆给他戴绿帽的流言蜚语还没平息。蒋氏是个不守妇道的妖姬的罪名也早就结结实实的安在蒋妩身上,如果不是霍家人都实诚豁达,怕连公婆都容不下这个红杏出墙的贱妇了,为了多一个传承的机会,多一份“备用”的希望,小皇帝根本就不管他们的死活,今日又在英国公面前狠狠的捅了霍十九一刀。
蒋妩这会子根本不想说话,也不知说什么才能让霍十九不这样难过。
他没有任何异常,如平日里那般沉静如水,拥着她的怀抱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心珍视,蒋妩才明白或许小皇帝在霍十九心目中的地位,远远要超乎她所以为的。如果这会儿霍十九能大骂一通或者摔东西发泄,蒋妩或许还能放心一点。可这时他偏冷静的让人心慌。
“阿英。”
“嗯?”
“你在想什么?”
“在想,若是也要安排爹、娘他们离开,哪里才是安身之处。”
蒋妩惊奇的张大了眼,人虽还赖在霍十九怀中,身子却是僵了一下。他在想这些,莫非是想通了!
她原本还想今日回去之后,找个霍十九心情稍好些的空当好生与他谈谈。想不到他竟然在想这些?着实是惊喜。
在坐直了身子,发簪从发髻中松脱滑出,柔顺的长发便洒落在肩头。蒋妩歪着头笑吟吟望着他,道:“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有容身之处么?要出去还不容易,草原、大漠,哪里去不得?再不成咱们可以悄无声息的去金国,寻个深山老林中定居。”
“金国恐怕不成。”霍十九认真的想了想,道:“虽金国皇帝对你特别了一些,但真正发生什么大事,需要在中间取舍的,身为上位者也当会毫不顾忌的选择国事危重,感情为轻。”
说到此处,霍十九轻轻叹息了一声。
蒋妩明白他为何而唏嘘。小皇帝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吗?
她不想扫他的兴,笑道:“金国不能去也不怕,有许多地方可以去啊,若是不成,咱们还可以出海。失去看看海的尽头有什么。”
“你呀。”霍十九被她似天真孩童要出门游玩似的欢乐感染,爱惜的将她搂在怀中。
蒋妩藕臂环着他的腰,道:“真真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我们在一起。”
“若我做不成侯爷,只能做个寻常的庄稼人呢?”
“爹不就是庄稼人么,我也没瞧出哪里不好了。不过我觉得你更适合从商。若是种地,必然要养鸡养猪挑粪施肥,你这样喜洁的人能受得了么。”
霍十九被说的一哆嗦。想起从曾经被罚跪猪圈,好像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可是士农工商,商排最末。”
“有什么大不了?士族也没见多快乐。”蒋妩无所谓的道:“就连身居那个令人艳羡趋之若鹜的主位,也饿不见得会有多快乐。”
“是啊,皇上的快乐的确不多。”霍十九想叹气。可是他知道他的情绪最是能够感染蒋妩的。他若这般,难保蒋妩不会跟着心情低落,是以强笑道,“别担心,退路的事儿其实我早有想过,只是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一天能够用得上,你只管好生照顾自己,带着七斤。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你还是好生照顾自己才最要紧,家里人反倒比你还要安全一些。你也不瞧瞧今日英国公说话时都什么脸色了。吹胡子瞪眼睛掐着个尖嗓门儿口出恶言。我真后悔,怎么就没往深处扎他几刀。”
想起英国公沾着假胡子的那张老脸,霍十九终于憋不住笑了。好像随着这一笑,心里的憋闷也都跟着散了。
“你这小丫头,这会子也只有你能逗我开心。”
“我是真的很后悔,其实那日若真再往深处扎一刀,今日又岂会留下这么些烦乱,还害得你如此纠结难过。”
“好了好了,你提起这些,为何我觉得背脊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你们男人,自然是怕这个。”蒋妩笑吟吟伸长手臂勾着霍十九的脖颈,刚要凑身上前,面色却是一变。
“停车!这是往哪里去!”蒋妩突然撩起车帘,却见马车正行进在一条满布积雪的巷子中。木质的车轮在厚实的积雪上步履维艰,两侧是高高的粉墙,墙头却无积雪,在除夕夜这样喜庆的时候,院落中竟然没有点灯。
蒋妩觉得不对,立即抽出软靴中的匕首反握在右手。左手一把拎住了车夫的领子:“说,为何走这条路!”
车夫是霍十九的心腹,也是武艺高强的死士,平日里也被排了班,每隔几日就会陪蒋妩在演武场练功的。
他无辜的蹙着眉,“回夫人,咱们走惯了的近路今儿有许多百姓在那围着放烟火,路走不通。”
话音方落,却听有响箭窜上天空,啪的炸开。红色光芒在漆黑夜幕中一闪即逝,却叫蒋妩与随行的侍从都紧绷了精神。
“什么人!!”侍卫的暴呵声中,突见巷两侧有身着寻常百姓服侍,手中却提着刀剑的汉子约莫二十多人,左右夹击往马车处来。
“快,有刺客!保护侯爷!”
侍卫高呵,便都抽出佩刀将马车包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