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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无奈的抚额叹了口气,果真便起身离去了。
他一走,那边的裴一卿便走了过来,撩袍子坐下:“王爷,宋姑娘。”
苏墨点了点头,道:“那些村民病情如何?”
听他这样问,锦瑟心头咯噔一跳,抬起头来,紧张地看着裴一卿。
“纷繁复杂。”裴一卿喝了两口粥,道,“虽然到现在还没有疫症的情形出现,但只怕也快了。这天气一直这样热,那些没被寻到的尸首必然已经腐烂,只怕不消半月--”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却察觉到锦瑟的目光,这才转眸看着她,见她面色不佳:“宋姑娘染了风寒?”
锦瑟却不答,只道:“裴先生,我可以帮忙,替你打下手吗?”
裴一卿淡淡一笑:“这样的事,哪里敢劳烦姑娘。若是海棠还在,由她来做是再好不过的。”
锦瑟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苏墨眸光自她脸上掠过,沉眸不语。
良久,锦瑟才终于轻声道:“我也不会做什么大事,不过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裴一卿虽然婉拒了锦瑟,然而用过早膳,锦瑟跟随他去到破庙时,他还是极自然的指挥起锦瑟做事来。
第一件事自然就是熬药,她一个人守几十个药罐子,忙得停不了手,呼吸之间全是药的苦味,却还是坚持下来,熬好了药,又一一送去给病人,倒是解脱了裴一卿那两个小医僮。
一上午下来,锦瑟手上便被烫伤了大大小小十几处,到了下午又要熬夜间的药,如此下来便一整天都呆在药庐之中,她只觉得自己身上也全是药味,连夜风都吹不散。
回去的路上裴一卿给了她一小盒擦烫伤的药,锦瑟一面小心翼翼地往自己手上抹,一面回头去看那座破庙,道:“裴先生,这些人都身染重病,难道要一直躺在这破庙中?”
“用来安顿他们的大屋还未盖好,如今不过是暂且安顿。”裴一卿答了,又道,“从明日起,我要前往附近的几条村子为村民瞧病,不知宋姑娘怕不怕辛苦?”
锦瑟摇了摇头:“我愿同裴先生前往。”
裴一卿点点头:“我让医僮令拣了两剂药,一副是宋姑娘的,一副是摄政王的,宋姑娘给自己熬药时,莫忘了将摄政王的药也熬好。”
锦瑟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熬药自然要费些时辰,她回来得又晚,等到药熬出来,苏墨的房门已经紧闭,似乎已经躺下休息了。
她喝下自己的那碗药,眼见着苏墨那碗就要凉了,终于端起来,敲了敲苏墨的房门。
过了许久才听见里面有响动,一阵咳嗽声以后,房门打开来,苏墨披了发,身着寝衣,果真已经睡下,见是她,脸上并无些许神情,转身回到床边坐下。
锦瑟默然跨进门,将药搁在屋中那张简易的木桌上,道:“趁着还温热,你喝了药再休息。”
苏墨抬眸看她,只见她微微垂了头站在一边,也不再多说什么,仿佛就等着他喝完药,她再取了空碗出去。
他们上一次单独相处时,就是苏墨离开仲离前一晚,那旖旎似梦境的一夜。至今锦瑟想起那一夜,仍旧不知道自己究竟中了什么魔,可是那天晚上,他的态度却是那样清晰,哪怕是后来她因困倦而睡去,也能察觉到他拥着自己温言细语。
后来她也曾恐惧,怕再见他时,那夜的事会被提及。却万万没有想到,两人再见,却已经是隔了海棠的死。她再不用担心他会因为那夜的事而纠缠不清,因为他根本已经不再理她。
她心中并无悲喜,只是空。明明胸腔只有那么点大,一颗心却空得无边无际。
海棠临死前对她说,苏墨心中所系只有她,言辞之中大有请锦瑟珍惜相待之意。而锦瑟也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在苏墨心中的位置,大概是有些不同的,可如今想来,却只想嘲笑自己不自量力,又忍不住觉得遗憾。若海棠仍活着,知道她自己才是苏墨心中所系,大抵,会很快活?
可是海棠已经不在了,她无从知晓,锦瑟也无从探寻。
锦瑟静静地等待苏墨喝药,可是他却始终没动静,她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药凉了。”
苏墨淡淡垂下眼去:“不用了。素来只有海棠知晓我服药的习惯,不是她煎的药,我喝不下。”
锦瑟抿了抿唇,顿了许久,才终于勉强一笑:“那么打扰了,你休息。”
语罢,她伸手取了那碗已经凉透的药,转身就离开了苏墨的房间。
她心头是有负疚,可那负疚是因为海棠,对苏墨,她实在没有负疚的必要,只不过因为他是海棠心心念念牵挂的人,她心头才会有一些异样的情绪翻涌。
锦瑟默默地倒完药汁药渣,回到自己房中,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有亮,她就跟着裴一卿踏上了前往邻村的路。
隔壁几条村子的情形与陆家村差不多,也有一群人因为水灾的原因患了各种病,因人手不足,无论是京中下来的御医还是民间郎中,都无暇顾及这样的小村庄,唯有裴一卿隔几日探访一回,对众人来说,已经是莫大的福音。
而跟随裴一卿走这一遭过后,锦瑟才深切体会到这一回的水患有多严重,眼见着那么多的人流离失所,是她从来未曾经历过的震撼。
十日过后,当她跟着裴一卿踏上第六个村子,却惊闻村子里已经有好几个村民先后染疾病逝,而眼见着裴一卿沉重的神色,锦瑟知道,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来了--瘟疫!
整个村子几乎立刻便被控制起来,却已经晚了,不消两日,附近的村子接连传来有人身染瘟疫而亡故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