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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姑娘家虽和里正家关系不近,但说是看着女娃长大的却也不是假话,听她如此说老里正又红了眼眶。
“我觉得江里的水君不一定喜欢这样的。”
里正拼命忍住的眼泪,因为这句话瞬间又憋了回去。
话题怎么发展到了这么奇怪的走向。
说话的是敖玄。
他们龙族风评是有些差,但按照龙的审美来说,这小丫头就是个人类幼崽而已,甚至只是个形状模糊的人类幼崽,连记都记不住,谈什么好看不好看,敖玄偷偷瞄了一眼旁边正在吹茶水的银发监证大人。
嗯,要说龙族喜欢的美人,那还得是黎监证这样的!
“这位大人刚才是说?”里正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到听不懂人话了。
“我说水君不一定喜欢她这样的,也有可能喜欢你这样的,为什么不是你去伺候水君大人?”
敖玄的语气太过理所应当,老里正一时竟然分辨不出他是不是在抬杠。
“这,大人若是要降罪,尽管将老夫羁押便是,何故要折辱老夫!”老头子被敖玄的话气的胡子都吹起来了。
“谁要折辱你呀?”小龙也很莫名,“你是龙吗?”
“你怎么知道龙喜欢她不喜欢你呢?”
“说到底你们人类不过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和想法,选一个代价最小的牺牲掉罢了。”
“今日把她沉了江,那明日呢?要是鹤沙再发大水,就再挑个姑娘沉江。”
“那要是大水永不平息呢?”
“所有姑娘都沉到江底了,你们又待如何?再选老弱的男子去伺候水君吗?”
敖玄说话不像徐灵鹿他们,多少顾忌些人类的颜面,他本在人之上,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直戳痛处,一时老里正和姑娘都说不出话来了。
是呀,活活淹死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不过是为一时的安稳找个代价最小的牺牲掉罢了,可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人难道还能和神去斗吗?
第146章
敖玄话语中描述的未来太过残酷,姑娘面上流露出绝望的神情,堂屋中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黎玄辞暗暗瞪了一眼他的龙,开口收拾烂摊子,“老人家,鹤沙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情况的?”
“要说起来也有两年多了。”再回忆起那时的事,老里正满心苍凉。
“我家世代都生活在鹤沙江边上,前朝贫弱之时确实每年都会用活人祭祀江神,说是只要给水君选一位新娘伺候,便能保江边的村落不受水患,我阿姐便是水君的新娘……”
“那时我尚且年幼,只记得自己在屋中哭了整晚,暗自发誓若是长大之后再碰上此等事情,定要反抗和阻止,却不想今日,我竟成了那刽子手。”
“从祁云立朝开始,官府就一直尽心的修缮江堤,即便没有再给水君送新娘下去,稳固的江堤依旧能够护住村落的安全,村子越来越富庶,我也就渐渐忘了儿时日日活在水患阴影中的日子,直至前年的年中……”
说到这里老里正眼中充满了恐惧,似乎还对当时发生的事情心有余悸。
“那时本不在汛期,天气晴朗,天天都是大日头,江水也平和,一日我随着大儿子去江中捕鱼,渔获不少,回村时晚霞格外的漂亮,可到了夜里水忽然就来了。”
“大水直接从江岸冲上来,浪高数尺,许多老房子瞬时就被浪拍塌了,有些村人悄无声息便死在了水里,那些房屋结实,住的高或人机警的暂且逃过一劫,村民的嚎哭和呼救响了整夜,可没人敢在夜里下水救人,第二天,一轮血日升起,水才终于退了,老夫侥幸活了下来,但整个村子都被冲毁了。”
老里正抹了两把眼泪,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我那年幼的幺孙连尸首都没有找到,可村中还有那么多人泡在水里,老夫一刻也不敢停,带着村里的壮劳力将完好的船拖出来,挨家挨户去救人。”
“为防疫病,那些沉在水中死去的人,都没能入土,被我们堆在村中央的空地上一起烧了,现在想祭奠都找不到个地方。”
“他们走了,其余的人还得生活,全村人都挤在仅有的几间破屋子里,我们没日没夜的清理污泥和杂物,先搭了临时的屋子,然后挨个帮着村里人先建起来一间房子,有个落脚的地方。”
“这事之后,好多村民夜里都不敢睡觉,生怕自己睡着了就无声无息的死在梦中,我们便安排了专门的人巡逻,每天夜里轮班去放哨,一旦水来了就立刻报信。”
“也幸好如此做了,第二次发水竟是在涸水期,冬日夜里忽然锣声大作,全村的人都爬起来上了屋顶,这次死的人虽少了,但新养的牲畜鸭禽,家中为着过冬囤积的米粮木炭却被冲的一干二净,什么都没剩下,我们村很久没有过过如此苦的冬日了。”
“此后鹤沙江发水就越来越频繁,一些有门路或者有家底的人彻底迁离了鹤黄,可村中还有这么多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此,也无余钱能在其它地方置办房产,又能往哪里去呢?”
“沿江两岸的村落都人心惶惶的,各村的里正和大家族的族长聚在一处,商量对策,有人便提议说以前若是江河无故泛滥那便是水君发怒了,嫌供奉不足,各村都要挑选年轻貌美的黄花女去江中伺候水君,老夫自然是没有同意的,不然也对不起我那沉在江中的阿姐!”
“事情没有谈拢,回村之后我便加强了村中建筑的强度,安排了更多人手放哨,让所有村人都必须学会涉水,那些离江岸更近的村子则真的开始用活人去祭祀,起初老夫也认为是病急乱投医,可那些以活人为祭的村子居然真的躲过了大水,江水就像长了眼睛般,将周围几个没祭活人的村子全部冲毁了,独独那个村子一点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