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上灯火通明,此时的人大部分都聚集在第一座桥台边,仰头看着拱桥之上力夫们敲击的动作,无论他们如何使劲,敲击调整小牛头,五节苗都始终不能完全实现完美地咬合。
力夫们的号子喊了很长一段时间,底下的人许久都听不到上边传来桥柱合拢的消息,只听到上边的号子声越来越小,最后竟然停了下来。
洪玉立刻意识到出意外了,他自己腿脚不便,不能上去查看,于是让人马上去布棚里寻纪清越过来。
纪清越一听桥上出事了,赶紧起身飞奔过去,喊着:“出什么事了?”
洪玉正等着上边的人下来报告,正在桥上帮忙的李二郎沿着脚手架攀下来:“大人,工匠说桥柱合不拢。”
纪清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要攀上脚手架亲自去看,说完便转身手脚并用地爬上去。
李二郎托着纪清越的腰,小心地护着人爬上还没完全合拢的五节苗上。
上边的力夫们尝试多种角度多种方向去安装,使出全身力气也没有把木头对接上。
此时有些工匠已非常不满,桥柱一直合不拢,他们又气又急,看到纪清越上来后,便气势汹汹地质问道:“你画的图究竟对不对!!我们忙活大半天桥柱也没合拢!!”
“整日躲在那轿子里也不出来!道士是说了出来会有血光之灾还是怎么着!!”
“我看就是你设计得有问题!!这四根什么‘小牛头’压根就合拢不了!!”
纪清越没有接话,而是拿过一个力夫手上的火把,蹲在拱桥上查看接口部位。
工匠们见纪清越没有理会他们,又看到旁边的力夫都噤声不语,才注意到后上来的那个少年士兵板着脸的样子十分可怕。
纪清越自己查看五节苗上的四个小牛头,现了问题十分严重。
无论是作为桥面木头上的榫结构,还是作为连接件的卯结构,都出现各自的问题。
“你们确定,肯定照着图纸处理木材了?”纪清越收起尺子,站起身面对几个情绪激动的木匠。
不可否认,桥柱不能合拢,他要负主要责任,在场的工匠都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结构,关心工程进度的洪大人不是专业人士,即使十分关注木匠们的进度,时时亲自查看,也看不出结构上的细微差别。
工匠们面面相觑,正想辩解的时候,纪清越抬手打断:“辩驳的话之后再说。桥梁不能合拢,我承担主要责任,次要责任的确是这些榫卯结构没有按照图纸要求开凿。”
纪清越再次蹲下身子,指着出了问题的构件:“‘牛头’的倾斜度因为卯眼角度不对产生偏移,榫头角度太直,虽然有些榫头看起来是嵌进去了,但受力方向不对,即使嵌进卯眼里也很容易生断裂。”
工匠们越听越迷糊,蹲下来问得更仔细,纪清越拿出自制的量角器,亲自测量榫头,提出修改措施。
“你是说小牛头上的卯眼和桥面木头的榫头都要调整?”老师傅们只看一眼就知道要怎么调整,调整的分寸都记在心里,拿捏得死死地。
纪清越点点头:“榫头的问题比较大,好几根在角度上的差距竟然非常大。”
工匠们心里一梗,顿时明白问题所在。
他们作为有些几十年木工经验的老师傅,心里都有一把尺,照着图纸只看一眼,就能知道该怎么动手,用墨斗弹几下,就能在木头近乎精准地画出要凿的卯眼还是要雕的榫头。
为了赶进度,老师傅们处理难度大的卯眼,把难度小的榫头交给小徒弟们。
三节苗的构件比五节苗少,角度稳定,加上是最先处理的,所以就没有现大问题,可越到后边催得越紧,五节苗结构复杂,每一节的弧度都不一样,所以竟然出现这么大的误差。
忙活了这么久,竟然是弄出这么大的失误!!
大家只能赶紧补救!
木头已经架上去了,不好再弄下来,木匠们只好让人把工具箱送上来,站在桥上调整。
拱桥还只是个未完成的基础框架,加固件都还未安装,此时木匠们站在上边调整每一条木头,避免不了让人感到恐惧的摇晃,若是动作大一些,好似桥就要塌了!
纪清越下桥跟洪玉报告桥上事故的原因,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他低头看了看手心,手心里的红痣越来越黑,能待在外边的时间不多了!
“大人,再过不到半个时辰,吉时就要结束了,容我现在去检查第二组处理的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