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移的队伍不仅有国立沪城大学,还有沪城的另一所女校,加上钟逾手下工厂的工人家眷都在其中,组成了一支几千人的长队。
此去西南,路程两千多里。
队伍中好些人这辈子都没离开过家乡,更何况徒步逃难?
钟逾给自己的工厂工人定下规矩,对于遇到困难的同胞,要及时伸出援手,尽量保证更多的人走到西南。
是的,只是尽力去保证更多的人能活,但她一早就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活到终点。
大部队结伴而行的头几天,还能一边走路一边聊天,第三天开始,队伍就变得沉默下来,不为别的,只为保存体力。
他们一天之中只要天还是亮的,就在路上,天黑了就在找个地方歇息。
在第十天,队伍在一个稍微大些的镇子附近驻扎,钟逾趁机进城买了份报纸。
她在报纸上看见了一个通知——官方决定炸掉鲁惠渠。
当时正是早晨,晨光映在钟逾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她看着这一页许久不曾翻面。
同行而来的还有老教授覃育良。
覃育良拍拍钟逾的肩膀,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可无论想到什么,话一到嘴边就说不出去了。
最近政府决定炸掉的东西可不少,前阵子沪江上修好了一座大桥,才通车几个月倭人就来了,政府也决定把桥给炸了。
无论是桥还是鲁惠渠,都是这些工程师数年的心血。
直到钟逾把报纸一收,拿着包子起身说了句:“走吧。”
覃育良赶紧跟上,这才说:“小楚啊,别被这些消息影响心情,总有一天……”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自己都不觉得这场战争会赢。
或许有一天,他们会变成亡国奴。
前两天,覃育良就看见校长坐在车里编写一本书,书名叫做《中华史纲》,当时覃育良问校长写这个干嘛?
校长说,要是我们都成了亡国奴,还有本书给后人看,让他们记得我们是谁、从哪来……
可钟逾接了下去,说:“总有一天,把这些敌人全部赶出去,我们再重建山河!”
覃育良鼻子发酸,情绪一下就上来了,他摘下眼镜抹眼泪:“但愿有这一天,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我已经六十多了,小楚你还年轻,你可以看见那天。”
钟逾安慰他:“覃先生当然能长命百岁,也许还能见到新中华。”
回去后,队伍已经休整好,继续上路了……
他们越过高山、淌过河流,沿途有人会水土不服、染病,严重的甚至会死去。
有人死掉,他们便在途中找个地方埋了。
从十月中旬走到了十二月末梢,穿越了五个省,终究是抵达了西南。
途中,他们听说了沪城的最新消息——沪江边上的战争战败了,八十万的军人竟然被二十万的倭军杀得丢盔弃甲。
然后,沪城便沦陷了……
到了西南,学校与工厂的队伍自然得分开了。
新校长再次邀请钟逾去学校教书,不过这次钟逾还是婉拒了邀请,因为工厂的事情几乎将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