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父亲被从狱中拉出来,浑身伤势的他,被一把重重的枷锁咣当拷在了肩颈上,大大的封条封住枷锁,他被压下贪官污吏的帽子被流放。
朝中那些要治罪的人恨不能判他死刑,让项家永世为奴,但还要很多替父亲说话的人,纷纷上书。最后宫里下了圣旨,仅判了父亲流放千里,项家其余人不受牵连。
可父亲走前还是悲伤地看着他们,又将她独独叫到了身边。
他想似平日那般,用手拍拍她的肩膀,可重重的枷锁拷着他,他懂不了,只能爱怜地看着她。
“宜珍我儿,爹爹此番护不了你了,你记着要护好自己,护好弟弟妹妹,爹爹没有做丢了清白的事情,终有一天,项家的污名会洗刷殆尽的!”
说完这话,他就被人扯着上了囚车。
项宜和项寓项宁他们,追着囚车欲一路紧随,却被生生拦了下来。
他们只能看着父亲就那样离开了,过了没几日,父亲暴毙在路上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阴冷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往人骨缝里钻。
项宜静默着,眼泪却啪嗒滑落了下来。
无数个日夜,她苦苦思索父亲说的那一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来,才能不再让他们姐弟被人轻看被指指点点。
她不知道,直到今天
有帕子递了过来。
项宜这才收了心神。
她摇了摇头,抽出自己的帕子拭了眼睛。
房中的气氛又些微的凝滞。
顾衍盛递过帕子的手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落了几息,才将帕子收了回去。
他走的时候,她还是个闺中姑娘,如今,她已嫁给谭氏宗子谭廷了。
他着实没能想到自己那一离开便是那么久,而清崡谭氏的宗子谭廷,竟还真就履了同她的婚约
顾衍盛沉默。
之前在京里的时候,他亦着人打听过谭廷。
他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是本朝最年轻的进士,稳重有见地,颇有当年谭氏最鼎盛的时候,做阁臣的谭氏当家人的风范。
不少人认为清崡谭氏再次崛起,约莫就要在谭廷手中实现了。
可是眼下,清崡谭氏崛起,是世家的崛起,而他们这些人要做的,却是庶族的崛起。
一山不容二虎。彼时世家庶族相争,谭廷要如何,顾衍盛不在乎,但他想知道嫁到谭家的项宜,在两族之间掀起风浪之时,会是怎样的处境呢?
顾衍盛暗暗思量,不由又看到了眼前的人身上。
他蓦然想到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小姑娘穿着一身牙色绣暗花的衣裙,安静地站在庭院里一颗盛开的玉兰树下,她干净地比满树的白玉兰还要洁晰
若是之后,她可以离开谭家,那么
顾衍盛的目光定在了项宜的眼睛上。
“宜珍,谭家宗子,待你如何?”
项宜还在日后项家洗脱罪名的思绪里,陡然被问到,她愣了一下。
她刚要回应,外面秋鹰的声音传了进来,道是谭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