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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疾风见他醒过来,俯身过来关心的说道:「别想了……明玉公子只是一时气愤,等过几日,他的气消了,老爷再上门陪个罪,也就是了……」
陆临清黯然的点点头,默默无语。半响,抬头望了下陌生的周围:「这里是……」
「我随意找了家客栈,老爷……您刚才心疾又犯了,外头又这么冷,我只好抱着您找了家最近的,您若是觉得这里不合适,要不去京华楼……」
「不用了,」陆临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不知晓,我已得罪了四殿下……」
疾风叹了口气,也不说话,只轻轻上前,将手放在陆临清的胸口,一股暖流渐渐的涌入了陆临清冰冷的心脉。良久,麻木的四肢终于有了些暖意,陆临清慢慢的坐起身:
「疾风,将那幅画拿来。」
「老爷……是指明玉公子的……」
「对,拿过来。」慢慢展开画卷,那绝色的人儿妩媚销魂的神态、曼妙的身姿都跃然纸上。陆临清闭了闭干涩的眼眶,捏紧手里的画卷,涩然开口:「将火盆挪过来……」
「老爷……」疾风想劝他,张了口也没说出来,只又叹了口气。
陆临清望着烧得正旺的火盆,狠了下心,将手中的画卷扔了进去。画卷很快的就被烧着了,同时带起了一阵浓烟。
「咳咳……咳咳咳……」陆临清趴在床边拼命的咳嗽。疾风见状,赶紧打开窗,将火盆移到屋外。陆临清拼命的咳着,仿佛连心都要被咳出来一样……那个人会不会就如同这画一样,从今往后,再也见不着了……一想到这儿,又立即剧烈的咳嗽起来,胸口处更是说不出的烦闷,脸涨的通红,只觉得喉咙口一阵腥甜,竟冲口而出……
疾风见状立时慌了手脚,连忙上前扶着他,一边抚着背帮着顺气。过了好一阵,陆临清才慢慢停了咳嗽,缓缓的倒在疾风怀里,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疾风皱着眉头,十分担心摸了摸陆临清的脉象,温和的问道:「要不要喝点水?」
陆临清摇摇头,只觉得昏昏沉沉的,似乎有些发热,想睡也睡不着,却又怎么也睁不开眼睛,累的只想就这么一辈子也别醒过来……可是有些事情还没做好,怎么能就这么……
混混沌沌中,渐渐的一些与明玉在一起的旧事零零碎碎的想了起来,都是些片断,只是每个片断里都有他,有自己,那个时候他们在阳光中笑容飞扬,正是情义缠绵的时候。
从没有想过在这之后会经历那么痛苦的诀别……会恨自己恨的生不如死,痛苦如毒蛇般啃蚀着陆临清的灵魂,痛不欲生……
心里头胡思乱想着,直到天快亮时,才朦胧睡去。
再次睁开眼睛,天已大亮了,疾风趴在床边睡得正沉。他为了陆临清这些天一直在外奔波,昨天刚回来又遇到这遭子事情,一定累坏了。陆临清没敢动,怕惊醒他,只好呆呆的看着顶上的床幔。
昨夜,明玉的眼神那么的决绝,该如何与他解释……怕是他也未必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唉……明玉……
低低的叹了口气,不想疾风还是被惊醒了,他睁开眼睛便问道:
「老爷,您感觉如何,心口还痛吗?」
「……我没事,辛苦你了,疾风。」陆临清望着窗外阴沉的天色,淡淡一笑:「……世事无常,我也看开了。明玉那边我会再想办法的,只是……若实在不行,那也强求不得。」
「……后天就是皇上的寿辰,依律今天就要进宫献礼了,老爷,您的贺礼怎么办啊?」
「……去了再说吧,总有办法的,」陆临清对他微微一笑:「别担心,疾风,不会有事的。」
疾风担心的看着陆临清,叹了口气,拿出了绯色的官服替他换上:「老爷……一切小心。」
陆临清点点头,对他一笑,翩然出屋。
不知什么原因,他们陆家一向圣眷优渥。其它的御用画师一般没有奉召不得私自作画,而他们家训就是只画二十幅图,而皇家居然也默许。从父亲到他也算是有些出格的了,仰仗着小有名声,暗中卖了好几幅画中饱私囊,也不知道若是被发现了会怎样。脑子中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中已走到宫门外,不少大臣们已在外边候着了。
陆临清凝目望去,见明玉一个人站在柱子边上,神色冷淡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脸色有些苍白,一双清亮的凤目也黯淡了不少,心中一痛,刚思索着怎么上前招呼,他的眼光便转了过来,却是冰冷而陌生。
陆临清只觉得周身慢慢的冷了下来,如同浸在了冰水之中。吸了口气,踌躇的走向他,低声道:「明玉……好歹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不会再瞒你了……」
沈明玉神色微变,眼中寒意更甚,有着陆临清从没见过的深邃难测,静静看着他不语。
陆临清看着他那双冰冷的眸子,有刹那间无法呼吸,强撑着,对他淡淡一笑:「明玉,是大哥的不对……你能否原谅……」
沈明玉淡淡笑了,有惨淡的意味,更似嘲讽:「岂敢……明玉还不知自己的身子也很有价值呢……」
陆临清紧紧盯住他的笑容,心里却有块地方似乎在裂开般得疼。长吁口气,低低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晚上……我再去府上负荆请罪……」
沈明玉望了他一眼,眼神冷冽却隐有凄凉之意:「我们的情分就到昨日为止……不要迫我在此地割袍……」转身便走向那群大臣攀谈起来。
陆临清身子一颤,只觉得心再度被冻结,茫然的望着周围,只自己一人在这群陌生人中立着,茫茫天地,竟然又只剩了他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