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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眼前又开始模糊起来了,只觉得身体又开始一点一点的软下去,陆临清强一撑起精神,紧紧抓住疾风的衣袖,等着他的回应。
「是,老爷请放心……」疾风将陆临清紧紧抱在怀中,柔声的保证。
得到了承诺,陆临清心头一松,几乎立即陷入沉沉昏睡。
等到他再次恢复清醒过来时,发现身体接触到的,是柔软芳香的床铺;耳里听到的,是涓涓的流水声;鼻里闻到的,是梅花吐蕾的馨香和淡淡苦味的药草香。
可惜陆临清烧的昏天暗地,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看看四周,但是他知道自己回家了。虽然身体很难受,可是心里却觉得无比的安宁。
陆临清隐约感觉自己或许撑不下去了,这样排山倒海般的病,第一次发生,他不认为自己可以熬得住,只觉得这对于自己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身边非常安静,感觉不到有一点点人的声音,是身边没有人吗?难道他将孤寂的离开这人世吗?
此刻,许多往事竟然都涌上了陆临清的心头。幼年勤奋,少时出名,名动天下,终成累赘……如今便要离开,心里并没有太过喜悦或悲伤,只是早知有今日,又何苦来这人世间呢!
心口又是一阵剧烈的收缩与疼痛,几乎将陆临清的呼吸阻断,可他根本无力气去抵抗,只得任由它再次将意识剥离,混混沌沌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便是大限了吗?
疾风小离已不眠不休的照顾了他很久,这会儿都齐齐扑在床边,哀哀唤着,只见床铺上陆临清面色苍白的近乎透明,连前几日还微微颤动的长睫此刻都静静的覆在眼脸上,一动不动,他的气息和心跳越来越弱,就像是会随时都会断了一样。
「柳先生,求求你了,求求你再想想办法救师父……」小离扑通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陆临清觉得身体渐渐的轻了起来,身上的痛楚也没有了。好像离开了床铺向上方轻轻飘去,远处有一个白色的亮光在召唤着他,等待着他向那边飘去……
这时他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箫声,空旷清灵,宛转绝尘,陆临清心头一震,不由停了下来,细细品味。
那箫声出尘清灵,仿佛已悲至极处喜至极处,无忧无瞠,无泣无叹,隐有看透红尘却大悲天下之一尽……陆临清只听得灵台一阵清明,慢慢转身继续向上飘去,但觉这箫声便离他越来越远,渐不可闻。陆临清却实在喜这箫声,略一犹豫,便转身沉身下来,想细细再听,忽觉身子重,那种窒息般的绞痛又起,不由吸入一口气微微蜷起身子来抵御,便再无半分气力。
耳边隐约听得有人松了口气的叹息声,接着便道:「这一关算是过了,各位放心……但是心肺俱伤,需好生调养才是……」
随即,嘴被轻轻捏开,放入了一个药丸,清香扑鼻,入口便化。陆临清只觉得那个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热,待想细辨,一阵睡意浓浓涌上,便沉沉入睡。
待到再次清醒,便听得耳边涓涓的流水声,阳光似乎暖暖的照在脸上,身子虽然还是无力可是那种心口的剧痛已消失了,陆临清微微一笑,原来自己还活着。
「陆公子可是醒了?」又是那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陆临清费力地睁开眼睛,有些疑惑的扭头看去,那人文士打扮,温文儒雅正是赵书安麾下的谋士柳子承。
他看到陆临清疑惑的目光,淡淡一笑道:「在下略通医术,那日接公子出来说要回家时,王爷便吩咐了,要子承陪同前往照料。」
原来又是他的安排……这样的情叫人如何能还得清呢……
柳子承见陆临清低低叹气,继而又道:「陆公子心如皓月清空,世间少有,我家王爷有爱慕之心也着实难怪……不过,公子请放心,王爷他断不会让公子为难的……」
「……是我为难了他。」陆临清低声叹道,对那个人心里总有些愧疚。
「王爷说了,此生得陆公子这个佳友便足矣……六月初三是王爷的寿宴,请陆公子务必将身体养好,去京城贺寿。」
那人是怕自己断了生念才如此说的吧。
「……好,临清必去祝寿。」陆临清望着窗外,想起那人的温和笑腼,霸气又温柔的眼神,又是一叹。
柳子承也不多说,起身施礼道:「公子好好休息,切莫再多想伤神。」
「等等……」陆临清见他要离去,出声阻止:「柳先生,临清在昏睡中曾听到一阵绝俗的箫声,莫非是……」
「正是在下所奏……那时见公子状况危急,便试以箫声定神。」
陆临清仔仔细细的看了他一眼:「如此多谢先生用心了。」
柳子承儒雅一笑,施礼告退。
陆临清望着床顶,愣愣出神。原来只料想这柳子承足智多谋,是个八面玲珑的谋士,没想到医术也非同一般,且从那天的箫音来看,此人胸襟开阔,修为甚高,看来赵承安身边真是藏龙卧虎啊……
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扑了过来,嚎啕大哭:「师傅……师傅……」
陆临清有些无奈的被抱了个满怀,怀中小小的身子还在伤心着,大有水漫金山之势。陆临清艰难的从他紧紧的怀抱中抽出一只手来,抚抚那瘦小的背脊:「好了……小离,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个不停……」
「你还说……」小离从陆临清怀中抬起头来,圆圆的大眼睛里全是泪水,小嘴一瘪,眼看这眼泪又要摇摇晃晃的往下掉了:「说过会好好的回来的……怎知,竟然……」扑到陆临清怀中又是一顿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