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端阳节还有些日子,帝王要见公主,未必要挑在过节之时,出嫁公主并非只有过节才可入宫,帝王何时办家宴随帝王的心,并非要限定在哪一日。
何况,曾做过皇太女的公主又与寻常公主不同,久病初愈,最该有所忌惮之人竟不急着探看真假?
不经意间,余光扫过甘棠与浅黛头上的发簪,又想起自己头上的孔雀钗,李嬅豁然开朗。
为何缓些日子才设宴,李嬅想到两个原由:其一,被何事耽误。若不是焦头烂额的国事,便只能是丧事;其二,便是皇帝昭告天下重视定华长公主,若定华长公主在赴宴前出事,宫里便可撇清干系,毕竟若重视,又怎会伤害。
说到丧事,近期晟京城最轰动一时的丧事,也就只能是清宁姑姑的丧事。
清宁姑姑在游园会上行刺皇帝,游园会后,人人都对清宁姑姑府避之不及,关于清宁姑姑的事无人敢轻易打听、谈论,连她这侄女在杏云酒楼时也不忍问罗笙,她所知道的,也只是清宁姑姑在游园会后的一日便殁了。
出事当夜,她几乎失去理智地离开芳芷阁,清宁姑姑却让冷云空在端王府拦住她,清宁姑姑让她莫要因小失大。
装疯卖傻的日子,她无法前往清宁公主府,她“清醒”也不过才两三日的事,她还未来得及去清宁长公主府一趟,姑姑究竟如何了?
按大晟礼制,公侯停灵二十八日方可下葬,清宁姑姑是长公主,长公主的葬礼仪制本该与公侯仪制相同。
老匹夫一向伪善,莫非,清宁姑姑身后之事,仍依照长公主之礼操办?
“殿下,殿下?”
古俊生将宫里的旨意转达给李嬅后,李嬅就闷不作声地往府里走,古俊生陪同在侧亦步亦趋,等到快走到江振的书房时,古俊生才出声。
“今日来传旨的,是哪位公公?”花坛旁,李嬅停了步子,转身问古俊生。
“殿下,来传陛下口谕的,正是送殿下出宫的苏公公。苏公公在正厅内坐了半个时辰,久久不见殿下回府,他嘱咐老仆将话带给殿下,回宫复命去了。”古俊生笑道。
古俊生的话有些长,听古俊生说话时,李嬅顺手从花坛中摘了几片棉花藤叶子把玩,古俊生说完,李嬅手中的三头叶片靠近古俊生的脸,古俊生闭上眼,叶片并未触到古俊生的皮肤。
“神志不清时的事,本宫怎会记得?无凭无据,你可别认错人,就不怕有人假传圣旨?”
“殿下,假传圣旨那是死罪,谁人有那个胆子。”古俊生重新睁眼,汗颜,“那位苏公公老仆见过他,不会认错,他与他身后几个小太监穿的衣裳,只有宫里当差的人才有。”
“是么?”李嬅继续往前走,看着江振书房的房门,唇角奚落般地上翘。
连古俊生都知晓假传圣旨是死罪,可有时候,假传圣旨之人却能好好地活下来,譬如那些与这书房主人一样的人。
所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老匹夫一朝荣登九五,鸡犬升天。
“殿下,您去岁出宫时,确实有一位苏公公做监礼官,他是陛下身边那位白公公的徒弟。”
说到“监礼官”三字,甘棠便犯恶心,连天地都不曾拜,何来礼仪之说,那苏公公当时分明就是来监视她家殿下,宫里生怕她家殿下半路上跑了。
“原来是白公公的徒弟啊。”叶片从李嬅手中滑落,飘然坠地,“既是传陛下口谕,仅半个时辰便走了,这位苏公公当真当得好差。”
书房门口的侍卫们行礼,李嬅颔首回应,她踩上江振书房门前的台阶,说道:“倒也怪本宫,早知他来传旨,本宫今日便不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