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了普通大夫,一准是不敢这么做的,因为条件不充足,稍微不注意,陆修远就能因为严重感染而死,但苏晏不同,尽管没有正式编制,可他仍旧属于军医之列,在军营里面的时候,什么动刀取箭头,取暗器之类的几乎每天都能见到,不过是动刀子放毒血剔除损坏的皮肉再想办法复原而已,对他来说,就是手到擒来的小事一桩,算不得过分有难度。
也是因为有那次的见识在先,所以这一次,金鸥等人都选择了相信苏晏,哪怕他说只有五成的把握,这几个人也相信最后出来的结果会是成功的那五成。
房门一关,房里的所有情况就都被隔绝了,外面的人屏息凝神,而里面的苏晏,轻轻摘去易白脑袋上的白绫。
因为是陌生气息,易白有些慌乱,像只受了惊的小鹿,身子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苏晏在他掌心写,“别怕,我是来给你医治的。”
易白这才放松了些,但刚才因为太过紧张,这会儿手心里全是汗液,苏晏浸湿巾布再拧干轻轻给他擦了。
易白呼吸微弱,哪怕苏晏靠的这么近也几乎感觉不到。
擦完了手,苏晏轻轻给他褪去身上所有的衣物,再按照那套独门针法上的指示将银针一根根捻入他的穴位上。
一炷香的时辰过去,房间里没动静,外面的人也焦急起来,金鸥烦躁地走来走去,时不时抬起脑袋朝着房门处望,陆修远则是坐在廊下的条凳上,看似平静,实际上心里早就紧张得不行了。
反倒是宛童淡定些,见金鸥还在走个不停,忙过去拉住他,“你快歇歇吧,一会你们家主子没事儿,我们家主子得被你转出事儿来了。”
金鸥看了一眼陆修远,对方用手撑着脑袋,脸色有些发青,他也知自己走的确实频繁了些,尴尬地笑了笑之后往一旁坐下,屁股是坐下了,那双眼睛又开始着急,眼巴巴地盯着房门,渴望里头的人早些推门出来。
一个时辰过后,仍旧是没动静,金鸥再也坐不住了,想亲自进去瞧瞧,陆修远拦住他,“你做什么?”
金鸥红着眼道:“我担心主子会有什么意外。”
“就算有意外,你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硬闯进去。”陆修远板着脸,直接以主人的姿态教训他,“苏晏还在里面呢,在他没有下定论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你不该这么冲动,况且上次在陆府你也该看到了,为我动刀子耗费了将近半日的工夫,阿白病得严重,又岂是轻易就能救得回来的,要真那么简单,前面二十年他怎么没法子把自己给治愈?”
金鸥也是关心则乱,方才只想着进去瞧瞧主子的情况,哪里会想这么多,如今被陆修远一通修理,顿时醒悟过来了,低垂着脑袋什么话也不说。
“坐回去!”陆修远又是一声呵斥。
金鸥一声不吭坐了回去。
陆修远抬眸看了看房间,什么动静都没有。
但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等着,全都出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中,哪怕是树上的鸟儿扑棱一下飞出去,他们的第一反应也会是看向门口,然后等确定真的没有人推开门之后又失落地收回视线。
大概在一个半时辰以后,门里面终于传来苏晏的声音,“进来一人,记得备好热水。”
这种时候,金鸥自然是首当其冲要进去守着,陆修远本来也想去的,可是这几天为了能更好的照顾易白,他自己损耗了不少精力,即便昨天晚上因为金鸥的换班而得了短暂的睡眠,实际上也没睡得多好,他担心自己的精神状态不好影响了苏晏施针,所以金鸥提出要进去的时候,陆修远什么都没说。
端着热水进门,然后金鸥就看到榻上的主子一丝不挂,而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银针,扎的深浅不一,看起来有些瘆人。
金鸥视线落在易白微阖的眼眸上,见到他睫毛轻颤,确定人还活着,终于慢慢松了口气。
苏晏接过铜盆,放在地上,然后开始取针,也不是全取,是看着穴位来的,取下来的针一支一支全部放入盛了温水的铜盆里,过了盏茶的工夫又取几支,如此,取了三四次才把所有银针都取完。
再看那铜盆里,已经由先前的清水变得浑浊起来,隐隐有发紫发黑的迹象。